这君山银针便是她出阁前掏出自己攒了许久的私房钱买的佳品,为的就是成婚第一日她亲手为世子斟上这一杯他喜爱的佳茗,以表自己的贤惠温婉。
不过如今看来,这些小把戏却是派不上用场了。
符泠心中默叹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将军府的众多侍从早已候在她住的文韵堂中,整齐规矩地向她行礼问安,只是零星一两个不安分的,偷偷斜着眼睛睨她。
新婚夜的风言风语经过半夜的发酵,在这府中定是瞒不住,但符泠并未太在意下人们异样的眼光,径直往老夫人所在的院中去。
老夫人年纪轻轻便成了遗孀,独自抚育大将军长大,操持将军府数十年,如今七十高龄,在将军府中有着说一不二的地位,任谁见了都要恭敬几分。
符泠在正厅候了许久,直到手边的茶水都凉了几回,才远远瞧见一大群人朝这处前来。
老夫人搀着身旁一身穿翠绿衣衫女子的胳膊,慢悠悠走近,符泠忙起身问安,脊背却不由自主升起一股寒意。
老夫人出身高门,最是懂得规矩,今日来得这样晚,显然是听闻了昨夜的风声,故意做给她看。
果不其然,瞟见符泠身畔只有香岚一人,老夫人的脸色显然暗了些许,拧眉道了句:“起罢。”
“是,孙媳给老夫人敬茶。”
符泠扯出一抹殷切的笑意,有条不紊地将温习了数百遍的敬茶礼仪一一展示,一番滴水不漏的动作下来,老夫人的神色才略有缓和,信手指了指一旁随之前来的绿衣女子,缓声道:“如今将军府尽是语笑在打理,你也给她敬茶,此后各类事务与她相谈便是。”
符泠扭过头,只见那女子不过三十的年纪,面容艳丽,浑身打扮华贵万分,点翠缀于发间,金步摇垂着长长的珠饰,瞥向她的神情张扬又不屑。
大将军的正妻本就体弱,在世子被送往边疆不久便思念成疾、撒手人寰,这些年来,府内大小事务皆是妾室陈语笑掌管着,形同正室。
“见过陈姨娘。”
符泠正跪下准备敬茶,抬起头来,却见陈语笑身子朝后一仰,脚上鎏金鞋尖璀璨夺目的宝石正正对着她的鼻尖,那股威逼之感霎时令她额前出了一层虚汗。
“听闻昨夜世子殿下没宿在你那儿,”陈语笑不接她的茶,染着蔻丹的手指随意拨弄了两下,假意关心的语气满是刁难,“你若是对将军府有什么不满,尽可与我说,莫要让咱们将军府闹出笑话来。”
符泠端着茶的动作丝毫未颤,只是陪笑道:“妾身不敢。”
“不敢?”陈语笑并不准备轻易饶过她,“你可知七出之罪,无子出妻?”
“罢了。”老夫人打断了她的逼问,“到底符泠治愈了老身顽疾,也算对将军府有功。”
“医术精湛,请来做医女便是,怎配得做世子妃?”陈语笑眸中愠色更深了,一张脸僵得有些发青。
她身为六品员外郎嫡女,嫁给将军府这些年,恩宠颇厚,只是膝下唯一庶子是个不成器的酒囊饭袋,且大将军惦念亡妻,亦迟迟不肯将她扶正,无数个日夜,她都跪在佛像前祈祷世子沈昭在葬身于边关征战之中,好使她的人生彻底走上坦途——
可谁知,世子安然无恙地回了京城,她期盼的美梦骤然破灭,憋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陈语笑看着符泠,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昨夜我可是眼睁睁看着世子进你房里的,不出片刻便急匆匆出了去!难不成,你是有什么隐疾,不能人事?”
符泠的笑忽然就僵在了脸上,羞赧的晕红像在面颊上涨潮,她想要辩解,声音却梗在喉咙里。
“妾身……”
话音未落,忽然身后传来男子冷冽的声音。
“孙儿练武来迟了些,祖母莫怪。”
萧承佑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厅。
他缓步走进来,恭敬地给老夫人请了安,转而望向坐在一旁的陈语笑。
他像是方从练武场回来,一身戎装衬得他浑身气质愈发凌厉,他五官轮廓硬朗,薄唇似笑非笑,寡冷的目光淡淡地从陈语笑身上一扫而过,一股不怒而威的气息赫然弥散开来。
陈语笑忽觉有些别扭,准备好以长辈身份责问的话半句也道不出,只干巴巴咳了一声:“来了。”
萧承佑深邃的眉眼低敛,落到跪在陈语笑身前的符泠身上。
她穿着一身海棠缀锦枝纹雾绡长裙,软烟罗挽着纤瘦的腰肢,摄人目的妩媚嫣然。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符泠抬起眼,秋水般明澈的眸子定定地与他对视了片刻,又迅速染上惊惶垂下眉眼,只剩下高举着茶杯的动作,仍然是一丝不苟。
不知她已跪在此处端举了多久,露出袖口的那截白皙如玉的皓腕微微颤抖着,仔细望上去,还隐约能看见他昨夜失手握出的红痕。
陈语笑方才刁难符泠的那些话并未收着语气,他在门厅处便有所耳闻,他心里清楚,她眼下受到的磋磨都是因他而起,可这并非他的本意。
一股莫名的情绪骤然从心底升起,萧承佑的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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