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追出小门,只看到一名宫人、一个车夫与一辆牛车,并无其他人影,恼火地一拳头砸在门上。
“早晚要被这下贱东西害死了!”
晋海川听见骂声,不为所动,戴上一顶斗笠,为自己遮风挡雨。
牛车出了宫门,没有跟随送葬队伍,走其它路出城去。
成懿皇太子的陵寝位于东都城外东边的龙栖山上,才修好地宫,毕竟谁也没想到他的陵寝居然在圣人之前就要用上了,连享殿都是临时搭起来的,只能等日后再慢慢修建起来。
晋海川坐在牛车上,而牛车正行走在龙栖山旁的九屏山上。
山岚缭绕中,他隐约看到白茫茫一片的送葬队伍,加上自发跟随的百姓,蜿蜒数里,十分壮观。
九屏山上也有一座皇陵,乃是大周开国皇帝为其英年早逝的长子所建造。
相比之下,九屏山清冷的令人浑身发寒。
不多时,牛车停在一座一人多高的文官石像前,晋海川收回视线,从祭品下面抽出拐杖,慢吞吞地挪到地上。
他顺着脚下的石板路望向远处。
路上满是杂草与枯叶。
树丛里,一些石像露出边边角角,看不大真切。
再远一些的地方,可见一座重檐庑殿顶的建筑,在烟雨蒙蒙中格外的寂寥与破落。
显然驻守在这里的人根本没心思打理。
所以,晋海川十分自在的顺着石板路往前走,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那座重檐庑殿顶的建筑前。
“襄明皇太子殿下,小人失礼了。”
他先恭恭敬敬的对殿中的神位行礼,然后抖了抖裙摆上的尘土,大咧咧的坐在门槛上,伸了个懒腰,长长的舒口气。
这会儿,他终于得空休息了。
当龙栖山上的哭声渐渐随风散去,荒芜的神道上传来脚步声。
睡得迷迷糊糊的晋海川猛然睁开眼睛,望着来人,笑了。
“嘉王世子安好。”他挥挥手。
若说成懿皇太子薨逝之时,谁有心情笑,那莫过于颖王一派。
哪怕这个人手中有成懿皇太子与他才有的信物,助他避开罗行洲的眼线与杀手,及时赶到嘉德殿,也叫他怀疑此人的身份。
所以,罗行湛手中的剑出鞘了,指着面前妙龄女子打扮,却发出润朗男声的人。
晋海川不慌不忙,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若不是襄明皇太子忽然薨逝,皇位断然轮不到先帝头上,这份忌讳与厌恶一直延续到如今,当今圣人即位之时,就没打算追尊为皇帝,宗亲与朝堂也无人提起过一回,连陵寝都破败了,怕是将来有人光明正大的跑来挖地宫盗取宝物,也没人管呢。”
“您的生母是前朝公主,为嘉王所不喜,所以您虽然封为世子多年,可嘉王府上时至今日,仍然谋算着把您这个累赘踢出去,让您入嗣襄明皇太子,做他的宝贝孙儿,好把王位留给您继母的儿子。”
罗行湛微蹙眉头,这件事从未摆在明面上说过,但在嘉王府,甚至皇室宗亲内不算秘密。
可从一个如此怪异的人口中,以不着调的态度吐露出来,不禁叫他更加怀疑此人的身份和目的。
面前的三尺青锋在阴冷的雨天里仍旧折射出雪亮的光芒,就算嘉王世子杀人如麻,有“人间恶鬼”这样的称号,晋海川也一点儿不慌张。
“您是成懿皇太子身边的人,只要嘉王与颖王一拍即合,您入嗣襄明皇太子的事便是板上钉钉,事成之后,打发您和世子妃为没有子嗣的襄明皇太子守陵尽孝,往后余生必定是一身抱负困于金笼子里,大好年华虚度,前途尽毁。”
“您的祖父,老嘉王为您取名“湛”,与襄明皇太子同一个字,寄托的是他对自个儿兄长的思念与亲情,您自小耳濡目染,知晓其中深厚情谊。他老人家也希望您与襄明皇太子一样,为大周江山施展抱负与才华。可他在天之灵若是知晓敬重的兄长、疼爱的长孙落得这般境地,该是多么痛心。”
他捂着自己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状。
“圣人只有两个儿子,如今一个得了个好听的谥号,另一个失德,这大周江山又该如何是好?”
尽管罗行湛心中疑云汹涌,但没有接话,任由晋海川“表演”。
晋海川忽地抬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罗行湛的眼睛。
这一瞬间,罗行湛觉得那双沉静柔善而又坚毅的眼神,十分熟悉。
“世子,不如咱们把目光放的长远点。”
罗行湛不由地回应一声,“哦?”
“嘉王世子和襄明皇太子之孙这两个身份,哪有……”晋海川故意拉长了语调,随后的一字字撞入罗行湛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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