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行云原想去同司金枝与明秀她们一道吃饭的,路上想了又想,最终还是绕路去了暂供叶冉落脚的风和院。
风和院抬头见山,院中心有一小小月牙湖,四围桂子飘香,又有拒霜芙蓉初绽,本该令人心旷神怡。
可谁都明白,叶冉心思郁结之深重,美景晴光不可化,馥郁清风不可解。
此时叶冉正坐在湖边,双手搭在圈椅两侧,两眼放空远眺湖面,神情一片沉沉死寂。
十二卫中的朱雀立在叶冉身后,正垂首低语着什么。旁侧有名小竹僮手捧托盘,盘中大约是为叶冉准备的餐食。
岁行云远远站定瞧了片刻,见叶冉始终无动于衷,抿唇无声低叹,举步上前。
见岁行云到来,朱雀一愣。
“你先去吃饭吧。”岁行云对他笑笑,从小竹僮手中接走托盘。
朱雀稍作沉吟后,点头叮嘱:“那就有劳你。耐心些,好好与叶大哥说。”
这一个月多,大家都已轮流开解过叶冉,却都无果,也就只岁行云早前因养伤之故没来试过。
从前在仪梁时,岁行云算是叶冉副手,一年多下来他俩自有与旁人不同的默契,朱雀觉得岁行云或许能劝动叶冉。
待朱雀领小竹僮暂退,岁行云兀自走到叶冉面前,背对月牙湖盘腿席地而坐,将那盘餐食置放于地。
众人今晨回府是临时,厨院诸事匆忙从简,赶着让大家有热食果腹,顾不上精细。
纵使如此,李恪昭仍没忘吩咐厨院,特意为叶冉做了他在仪梁时心心念念的家乡口味。
“碎玉羹,你以往同我提过的,”岁行云将半盅肉羹淋在米饭上,摇头嘀咕,“公子偏心,就你的吃食与谁都不同。”
叶冉仍是原样,并不理她,连眼神都没给一点。可她浑不在意,端起淋好肉羹的米饭就自顾自开吃。
肉羹以秘制酱料烩调而成,加了被剁成细碎颗粒的脆山药与绿蔬,也是色香味俱全。
这是缙国的滋味,是王都遂锦的滋味,更是叶冉故土家国的滋味。
“难怪在仪梁时你总想着它,甚美。”岁行云两腮鼓鼓,乐呵呵地仰头笑觑他一眼,接着风卷残云。
必要时刻,岁行云吃饭是很快的。安静无声又迅速,仿佛不太需要“咀嚼”这个过程。
如此吃法,叶冉是熟悉的。战场上此时不知下刻事,每一餐都可能是自己的“上路饭”,若不吃快些,那碗饭就恐会成此生最后的遗憾。
眼见那碗饭不多会儿就将近见底,叶冉总算收回目光,冷淡瞥她:“牛嚼牡丹。”
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人,嗓音难免沙哑,更添几许悲凉痛楚。
岁行云顿了顿,头也不抬地将那碗饭吃得颗粒无存。
又将剩下半盅肉羹端在手中,这才看向叶冉,做了个怪相:“你要吃么?”
“吃不下。”
“好咧。”岁行云愉快地捏起小勺,在叶冉不可思议地瞪视下,将剩下半盅肉羹也吃得干干净净。
叶冉指尖动了好几回,最终却只闭目忍气,语带轻讽:“你不是来劝慰我的么?”
“不是。道理你比谁都明白,还能怎么劝?”
岁行云取出绢子按住唇,两眼笑弯:“我就是听说你的吃食与众不同,想也知你不会亲自吃的。我既为你副手,你不愿做的事自得我顶上。怎么样?是不是觉着我有担当,够义气?”
“你抢了我的饭,我还得夸你?滚蛋。”叶冉眼眶微红,阴郁死寂许久的眸底却有了久违的活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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