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弗朗西斯?”
“我在问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啊?”
“猜来猜去的太傻了。我希望你亲口告诉我。”
她说话的时候有条不紊,不带一丝感情。
而他说的话却让人无法相信:
“什么事儿都没有——”
她并没有反驳,只是以一种探询的态度等待着。对于他的否认她似乎压根儿也没当回事儿。他有些拿不准地看着她。
而他灰色面庞上那副泰然自若的面具只是滑落了那么一瞬间,她就瞥见了一种汹涌激荡的巨大痛苦,使得她几乎要大叫出声。虽然只是眨眼间的事情,她却丝毫都不怀疑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她不带感情色彩地轻声说道:
“我觉得你最好告诉我——”
他长叹了一声——透出深深的愁苦。
“当然,你总得知道的,”他说,“迟早的事儿。”
随后他又加上了一句让她觉得非常诧异的话。
“恐怕你是做了笔亏本儿的生意,弗朗西斯。”
她没明白这句话在暗示什么,于是索性直击要害。
“怎么回事,”她说,“钱?”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上来就提到了钱。他们的经济状况在眼下这个时期还算是正常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迹象显示出手头拮据。他们办公室里的人员不够,业务又多得让他们应付不过来,但其实无论走到哪里,情况也都是一样,而上个月还有几个他们的员工从军队里复员回来了呢。另外也很容易想到会不会是他在隐瞒什么病情——他最近的气色不太好,一直都在超负荷工作,身体过于疲劳。然而尽管如此,弗朗西斯的直觉首先还是想到了钱,而且看起来她猜对了。
她丈夫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她沉默了片刻,思考着。她本人其实一点儿都不在乎钱——不过她也知道杰里米完全不会了解这一点。钱对他来说就意味着一个四平八稳的世界——意味着安定和持久——意味着义务和责任——意味着生活中一种明确的地位和身份。
对她而言,钱就是种被人随手扔在你腿上让你玩儿的玩具。她在经济状况阴晴不定的环境中出生和长大。她家养的马的表现能够达到预期的时候他们就可以过上好日子。而当商人们不给他们放贷,爱德华勋爵被迫陷入窘境,体面全无地躲避那些找上门来的执达员时生活又会变得步履维艰。有一次他们只靠吃干面包撑过了一个星期,并且把所有的仆人都打发走了。另有一次他们不得不让那些执达员在家里待了三个星期,而那时弗朗西斯还是个孩子呢。她当时发现有个执达员特别招人喜欢,能跟她玩到一起,而且满肚子都是他家小女儿的故事。
一个人若是没钱,那么无非是去四处讨要,或者远走海外,要么就是依赖朋友和亲戚的接济度日。再不然就是有人能借给你一笔钱帮你挺过难关……
但望着她的丈夫,弗朗西斯心里明白,在克洛德这个家族里面,你不会去做这种事。你不会去乞讨,不会去借钱,不会去以其他人为生。(反之,你也别指望他们去乞讨,去借钱或者以你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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