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声没吭。我早过了那个年纪,动不了人家只能逞口舌之快。我看着卢用桌上的打火机点燃香烟。他吐出一口烟,继续说:“这么说吧,这就是个笑话。卡纳勒新买了一个轮盘赌——州长办公室有人收了好处。我认识皮纳,卡纳勒的赌场领班,熟得很。那个轮盘赌是他们从我这里拿走的。它有机关——就我知道。”
“卡纳勒不知道……这听上去是像卡纳勒,”我说。
卢没看我。“卡纳勒招揽了不少人,”他说,“他弄了一个小舞池,还有一个五人的墨西哥乐队帮助顾客放松身心。他们跳会儿舞,接着去后面搞点钱,走的时候就不会觉得腻味了。”
我说:“你要做什么?”
“我猜你会把它叫做‘体系’,”他声音柔柔的,透过睫毛瞧着我。
我别开眼,环视房间。房间里有一块铁锈红的地毯,五个绿色的档案柜排成一排,上面挂了一本广告日历,角落里放着一个旧衣橱,几把胡桃木椅子,蕾丝窗帘挂在窗户上。窗帘上脏兮兮的流苏随风飘荡。一束迟暮的日光打在我的办公桌上,照射出尘埃。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说,“你以为那个轮盘赌会乖乖听你话,让你赢到足够多的钱,把卡纳勒气得发疯。你需要一个保镖,比如——我。我觉得不切实际。”
“没啥不切实际的。”卢说,“任何轮盘赌的工作都遵循一定规律。如果你真的了解轮盘赌——”
我微笑耸肩。“好吧,我不想了解。我是不太懂轮盘赌。听上去你想骗人钱财,不过,我也可能搞错了。反正这不是重点。”
“什么意思?”卢语带不善地问道。
“我不太喜欢做人家的保镖——这或许也不是重点。要我接下这笔买卖,那我就必须认为这出把戏是光明正大的。假设我无法苟同,我抛弃了你,你会陷入困境吗?又或者假设我认为万事顺遂,但卡纳勒不认同我的意见,并且生气了呢。”
“所以我需要一个打手,”卢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有牵动一丝肌肉。
我平静地回道:“可我不够强壮,无法胜任这份工作呢——我不知道——这点困扰着我。”
“忘了这茬吧,”卢说。“听你说有烦恼,真把我乐死了。”
我绽开笑容,眼瞅着他的黄色手套在桌上抹来抹去,抹来抹去。我慢悠悠地开口:“你是这世上最后一个靠你说的方法把损失的钱赚回来的人,我也是最后一个在你这么做的时候站在你身后的人。仅此而已。”
卢说:“是哦。”他弹下的烟灰有些落在了玻璃上,于是低头吹掉烟灰。他又接着说下去,就好像在说一个新话题:“格伦小姐和我一同去。她是个高挑的红发女郎,相貌没话说。当过模特。夜总会里的万人迷类型,这样卡纳勒就不会围着我打转了。我们应付得了。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告诉你。”
我沉默了片刻,说:“你明明知道,我刚刚告诉大陪审团,我看见有人把身中数弹的阿特·香农扔在大马路上,是曼尼·泰嫩从车里探出身子,割断了他手腕上的绳子。”
卢淡然一笑。“在大时代,对于受贿者而言,一切倒来得更简单;拿到合同的人不会出现在生意场上。他们说香农做事干脆利落,能摆平董事会。这是一起卑鄙的谋杀。”
我摇头。我不想谈论这件事。我说:“卡纳勒常会吸点海洛因。还有,他可能对红发女郎没兴趣。”
卢慢慢起身,从办公桌上拿下手杖。他瞧着手指尖,一脸昏昏欲睡。接着,他朝门口走去,手里晃动着手杖。
“好吧,改天我会来看你的,”他懒洋洋地说道。
我看见他的手搭上了门把手,说:“别怒气冲冲地离开,卢。我会去拉斯奥林达斯的,如果你需要我。不过,我不想要这种钱,还有拜托——别对我念念不忘。”
他舔了舔嘴唇,也没正眼瞧我。“谢了,小子。我会悠着点。”
他走出房间,黄色的手套也从门框上消失了。
我又坐了五分钟,烟斗变得很烫。我熄灭烟斗,看了眼腕表,起身打开放在办公桌角上的小型收音机。当交流电的滋滋声消失之后,扩音喇叭传来清脆的报时声,之后有个声音响起:
“KLI现在为您播报本地晚间新闻。今天下午的重要新闻,大陪审团在今天晚些时候认定对曼亚德·J·泰嫩的指控。泰嫩是知名的院外活动集团成员,也是城中名流。这项指控出乎他很多朋友的意料,却有十分确凿的证据——”
电话铃尖锐地响起,耳中传来女孩冷冰冰的声音:“请稍等片刻。芬威瑟先生有话对您说。”
他立马就说话了。“指控成立。关照下这小子。”
我说我刚从收音机里听到消息。我们聊了会儿,他说他必须走了,要赶飞机,于是挂断了电话。
我靠在椅背上,随随便便地听着收音机的播放。我在想,卢·哈格真他妈是个大傻瓜,我能做些什么事来改变这种情况。
2
大约晚上十点,身披黄色绶带的小型管弦乐队不耐烦地演奏着一曲伦巴,没人愿意跳上一曲。木琴演奏者丢下敲击棒,顺手把烟塞进了嘴里。坐着的乐手弯腰拿起椅子下面的酒杯。
每周的星期二,这里热闹非凡。这个过时的大厅是个舞厅,当时的拉斯奥林达斯,从圣安吉洛走三十英里水路就能到,而且是必经之路。缎面护板加上枝形吊灯,大厅风采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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