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爷子断断续续交代了几句,坚持要阮若诗收下信封,阮若诗不禁泪流满面,连连摇头:“太爷,我走了,您怎么办呢?!谁来照顾您?!”
“别担心,你姑母会常来的……”
“如果我也来不了呢?!”躲在一旁的阮氏再也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开房门,脸上泪痕交错,发髻凌乱狼狈不已。
阮老爷子诧异地打量着她,阮若诗和丫鬟目瞪口呆,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阮氏进屋一屁股坐下来,拎起桌上的茶壶对嘴喝了几口,沉默半晌才道:“我从许家逃出来了,我再也回不去了,我也不能回去,回去就是死路!爹,你别问我出了啥事,问了我也不会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和若诗,你们是我的亲人,我不会抛下你们不管的。若诗,你去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走,先住客栈,过两天再出城。嗯,就这么定了,我去杂役房把板车拉来……”
“姑母……”阮若诗试探着问了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走得如此匆忙?!太爷身子不适,恐怕禁不起路途颠簸,再说,明天大夫还会来给太爷把脉,就算真的要走,也得等几天啊!”
“等不及了!”阮氏烦躁地跳了起来,不安地来回望着阮老爷子和阮若诗,“你们有什么好犹豫的?!难道我还会害你们吗?!爹,你也不想想是谁撑起了这个家,以前风光的时候,你只觉得儿孙好,现在咱这个家完了,你那些儿孙又在哪儿呢?!若诗是你孙女,你把最后的积蓄都给她让她走,那我呢,我也是你的女儿啊,我就活该留下来受苦受罪吗?!”
阮氏竭斯底里地又跳又叫,阮老爷子忽然觉得女儿很陌生,他无奈地摇头:“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说什么啊?!还有什么好说的?!阮家完了,我也完了,咱们全都完了,咱们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逃不掉就只有一死!算了,算了,谁也不要说了,若诗,你快去收拾东西,爹,你等我回来。”
“姑母……”阮若诗连忙把刚收下的信封交给她,“这个,还是您保管吧!”
阮氏扫了眼她手里的信封,冷哼了声:“你真以为我是看中这点钱?!你们以后还得靠我,这点钱够干什么用啊!快去收拾东西,愣在这儿干吗!”
说着,阮氏扬长而去,阮若诗不知所措地看向阮老爷子,老爷子挥挥手,示意她照阮氏说的做。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阮氏拖着板车回来,阮若诗和丫鬟拎着包袱扶着阮老爷子,看她从榻上扯过被褥铺上去,忙将老爷子扶过去坐好。阮氏和丫鬟拉着板车往后门走,她不让阮若诗熄灯,阮若诗满腹疑惑也没有多问,一路小跑跟上她们。
阮氏找家客栈安顿下来,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就迫不及待地出门了,临走前叮嘱阮若诗不要外出,举动看起来极为诡秘。阮氏前脚刚走,阮老爷子就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张信笺,叫她去许家走一趟。
阮若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姑母不许她外出,太爷却让她去许家,她手里攥着那张信笺,迟疑地开了口:“太爷,您这是要……”
“若诗,你爹还小的时候,太爷就告诉他做人要堂堂正正,可惜他始终没听进去。太爷如今已是风中残烛,没有别的奢求,只求你们能学会做人的道理。我这一双儿女是再也指望不上了,只盼你能迷途知返无愧于心。”
阮老爷子竭尽全力说完这番话,语气越来越虚弱,眼神却是异常明亮。对于阮氏的所作所为,阮若诗也略有耳闻,只是她之前埋怨许家恒无情无义,不认为阮家人有错,但与太爷相伴的这几日,听他说了许家的好多事,得知许家恒当年病重险些送命,痴傻之时被人嘲笑,直到柳叶儿在他身边,才逐渐地康复过来。渐渐地,她开始懂了,有些人,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强求没有任何意义。
许家恒遇见柳叶儿是他们的缘分,而她,注定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苦苦纠缠伤害彼此损人不利己,看来,是时候放手了。
阮氏找好马车回来没有看见阮若诗和丫鬟,一气之下找阮老爷子质问,阮老爷子倒也从容,明白告诉她许家人稍后就到。阮氏气急败坏,丢下父亲就要跑路,只是还没来得及下楼,就被孙小武堵在门口。
“哈哈,你果然中计了,你还以为我是那个不动脑子的大老粗啊,我就知道你心虚,故意激你露出原形,怎样,你这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走吧,老夫人和两位表弟在家里候着呢!”
阮氏沉默半晌,忽然仰头大笑,笑得弯下了腰,笑得孙小武汗毛直竖。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无可救药
阮氏面无表情地看向许老夫人,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恐慌,她以为自己会害怕会乱了分寸,没想到现在反而镇静下来了。她懒得管许家人怎么看她,也不想理会二十多年的死对头碧珠,更不愿搭理晚辈和族人的冷言冷语。
事已至此,她没什么好怕的了,她大哥流落边疆,她父亲出卖了她,亏了她临时改变主意带他们一起走,到头来居然落得如此下场,可笑啊可笑,做回好人反而没有好报,世上真是没有公道可言。
偌大的厅堂一片寂静,许老夫人迟迟没有发话,其他人也不敢开口,一个个都静静地注视着她,像是潜伏在草丛里的饿狼,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扑上来把她吃掉,连根骨头都不剩。这显然是心理战术,许家人没有真凭实据,就仗着人多势众给她下马威,想叫她主动认罪,也不算是屈打成招。
阮氏不屑地冷笑了声,又来这套,临死还要别人以为许家都是好人,她“哈哈”笑了两声,凄厉的声响如同夜班惊雷,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寻思着她是疯了还是怎么了,这种时候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老夫人,您搞这么大的阵仗想干吗啊,我只不过租辆马车想送父亲和侄女出城,难道这样也成了许家的罪人?!”阮氏上前两步摊开双手,十足的无赖样,她讥笑着斜眼打量不动声色的许老夫人,继而又道,“您要是不高兴媳妇出门明说好了,为啥要找个外人把我抓来?!嗬,刚才还把我五花大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丢人的丑事!您不是很爱面子的么,不会是您指使姓孙的那小子吧!”
不待许老夫人开口,坐在旁边把玩烟嘴的许老爷猛地拍下桌子,瞪眼道:“放肆,你这泼妇,怎么跟我娘说话的啊?!你还当自己是许家的媳妇吗,你是土匪强盗还差不多,我问你,库房里的上千两银票怎么从你身上搜出来啦?!小偷,骗子,你想钱想疯了,居然携款私逃,没送你去见官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不感激我娘的大恩大德,还要口出狂言,真是不知好歹!”
许老爷这番话吓得阮氏浑身一哆嗦,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嘲讽地撇撇嘴:“老爷,今儿个你终于认得我是谁了?!没错,我就是你的妻子,被你骗得最惨的那个人,呵呵,你还有脸说我是骗子啊,咱俩不知道谁是骗子!你骗了我二十多年还不够,自始至终愚弄我还不够,现在反倒把罪名都推到我身上了,你们许家人怎么一个个都给脸不要脸,我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你们就把我当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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