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也觉得难以自圆其说,便朝我抱歉地笑了笑,说:“你不要疑神疑鬼,你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她越是这样安慰我,我越是忧心忡忡,不仅白天想这件事,甚至连晚上也琢磨,我担心自己也会突发心脏病,很快痛苦地死掉。后来,医生给我吃了一种特殊的药片,我才恢复平静。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平安无事。
这天下午,我又像往常一样坐在床上阅读。这时,门突然开了,我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再度感到有一双眼睛正在门口死死地盯着我。
我壮起胆子抬头向门口看去,果然又是他!那个身穿羊驼呢夹克,手拿黑色脏口袋的理发师。他和上次一样,正站在门边冲我扬了扬眉毛,似乎在问我是否要理发。
我的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怒火,这个该死的家伙,又来吓我了!虽然我没关门,但总该先轻轻地敲两下吧?简直一点教养都没有!
“你给我出去!我不理发。”我怒气冲冲地对他说,“如果我需要理发,自然会请护士小姐通知你的!”
他没有挪步,仍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就像带了一副人皮面具一样,只有一双眼睛在不停地转动,眼神中流露出无比的失望。在我看来,他那眼神中似乎不仅仅是失望,而且还有憎恨。不!不仅仅是憎恨那么简单,是充满了怨毒!他那怨毒的眼神,仿佛要将我的身体撕碎。我顿时感到一阵热血向上涌,整个心似乎也悬了起来。
我故作镇定,用一种相对和缓的语气对他说:“请你离开好吗?我是一个心脏病人,我需要休息。”
我不知当时是否出现了幻觉,因为我仿佛看见他向我鞠了个躬,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到了傍晚时分,我正在病房里等待护士送晚饭,突然,附近房间又传来一声令人惊异的叫声,只不过这回与上次不同,不是高声尖叫,而是低沉的哀鸣,仿佛被人扼住喉咙发出的一般。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心也仿佛蹦出了嗓子眼儿。接着,又是一阵嘈杂的呼喊声、脚步声,在这些声音中似乎还夹杂着逃跑声和追逐声。声音逐渐向着医院的防火通道而去,越来越远,最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由于医院走廊的光线不太好,我看不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从声音的距离判断,这次出事的病房似乎离我的病房更近一些。过了一会儿,我看到工作人员推着一具尸体从我的门前走过,看来又有一位病友离我而去了。
我想弄清楚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就按铃召唤护士,但这次进来的不是先前的那位,而是一位身材娇小,长着一头红发的新护士。原来,先前那位瑞典籍护士休假了,今天由这位新护士照顾我。我注意观察她的表情,显然她脸上的笑容是勉强装出来的。
“刚才去世的那位又是谁?”我问。
她先是犹豫了片刻,最后开口道:“是梅尔先生,住在375病室。”
我的心头一紧:“375室?我的病室是377,没想到我们挨得这样近!”
我还想从新护士那儿多了解一些情况,但是她摇摇头,告诉我说她也不太清楚,因为梅尔先生出事时,她并不在现场,她也是几分钟前才知道梅尔先生发生了不幸。
第二天,我想从其他几位护士那里套取点儿有用的信息,但均一无所获。我猜想,一定是院方给她们下了封口令,因为她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梅尔先生死得十分安详,也都矢口否认梅尔先生在死前曾发出过呻吟或者哀鸣。她们还说,梅尔先生在昏迷之前曾按铃呼叫护士,即使当时发出了哀鸣,那也是昏迷中发出的“无意识的”叫喊。
我又问她们:“走廊里传来的逃跑声和追逐声是怎么回事?”她们均推说不知,其中有一位护士甚至还说那是我睡眠不足而产生的幻听,根本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
其实,我也不想让自己陷进这些令人不快的事中,但是我心中的疙瘩一天不解,我就一天无法忘记。
这天下午,我正在房间里阅读好友的来信,这时,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年轻人站在门口,他头发光亮,蓄着八字胡,上身穿着一件洁白的夹克,手里还提着一个褐色的小箱子。
“先生,我是医院的理发师,请问,您要理发吗?”他客气地问。
我犹豫了一下,说:“现在我有点儿忙,这样吧,等过一两天我再和你联系。”
“好的,先生,过一两天我再来。”他友善地点点头。
他刚一离开,我就有点儿后悔了,觉得应该让他留下来。首先是我的头发确实很长了,应该理个发;其次我可以从他那里打听一下另一位理发师的消息,也就是吓了我两次的那个家伙,当然,我希望他永远不要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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