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除了晒衣物外,也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时候。
梳油头,戴翠花,红绸袄子绿背褡,带着娃子回娘家。
只是姜青禾看四婆犹有泪渍的脸,就心下叹气,她牵着四婆想到屋里说,四婆没去,两人就站在旱柳树下。
“小草娘跟她爹过不下了,”四婆在这上头没多说,她拉着姜青禾的手说:“俺想带着她娘进山去找俺老头,闺女出了事,总得叫当爹的晓得。”
今年放羊的大队已经从平西草原春牧场,转到了春山里头的夏营场,去山里头今天指定是回不来了。
“俺就想托你,照看小草一两天,粮俺婆子都给她备好了。”
姜青禾转过头,看着和蔓蔓蹲在一起看鸭子的小丫头,一口应下,“婆你说啥呢,还粮嘞,只管去,小草我给你照看着。”
“就你们两去吗,要不我叫徐祯跟着一道进山,”姜青禾不放心。
“山里俺走过多少趟了,还有俺闺女嘞,不妨事,俺叫她娘把木板床搬过来,让小草在你家凑活睡一晚。”
“好,”姜青禾叫徐祯看牢两个小的,自己跟着去了四婆家,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一阵有力的劈柴声。
“你咋还在干哩,俺跟你说,等见了你爹非得叫他捶你,你个犊子,”四婆还没进院就叉着腰在那里骂。
姜青禾在她后头把脑袋探出去,原以为是个瘦瘦弱弱饱受欺负的小媳妇。
结果等坐在板凳上的身影站起来,她觉得自己整个人还没人家半个粗。
姜青禾想给自己一嘴巴子,脑补个啥。还小媳妇,明明是个膀大腰粗,一拳抡过来能打死一头野狼,充满力量感的女人。
虽然个头比她娘高那么多,被训都不敢还嘴,姜青禾就听四婆骂,“都说让你嫁过去就收着点,你倒好把你家婆和男人都给收拾了,俺这把岁数了,还要伤脸蹾沟子嘞,俺的脸往哪搁。”
姜青禾听她嘀咕,“那是他们欠收拾,俺挥了一拳就趴了,怂蛋。”
娘嘞,四婆家这个姑奶奶可真不简单。
她想,怪不得四婆嗓子哑了,原来是吼的。
四婆听了一脑门的火,又压着跟姜青禾说:“这是俺闺女,叫福妮。”
虎妮立马咧着大嘴笑,“妹子,别啥福嘞,叫俺虎妮,俺闺女就托你给俺看几天,俺到时候给你猎头黄羊来。”
“不了,不了,姐,娃我保管给你看好,”姜青禾觉得自个儿胆子变小了点,咋说话颤颤声哩。
“你个糟心玩意,俺叫你虎,”四婆踮着脚啪地拍了一把虎妮的背,结结实实一声,然后踹了一脚让她把床背过去。
粮姜青禾坚决没要,四婆也就不坚持了,但是虎妮走娘家带来的那一刀子猪肉,四婆留给她了,不然到晚上就彻底馊了。
虎妮又拍拍胸脯对她说:“行,俺记下了,妹子你真仗义。”
她又跟小草好好亲近一番,抱起来亲香了记,还想抱蔓蔓举高高,蔓蔓啪得躲到了徐祯的背后。
姨姨好大一只,她害怕。
虎妮还没笑出声,被四婆揪着,背上包袱进山了。
走出去还在拉扯,虎妮怕老娘走不动,非得蹲下来背她,又被四婆给训了一通。
才老老实实跟个鹌鹑似的走远了。
见她走了,姜青禾挨着徐祯,她小声说:“太虎了,我心怦怦跳,腿都有点抖。”
徐祯笑得一抖一抖,扶着她坐下,又进去做晌午饭。
等娘走后,小草又变得拘束起来,她跟娘实在是太不像了,脑袋小小的,胳膊细细的,跟刚生下来的小羊崽子一般。
头发也乱糟糟的,没梳好,就胡乱绑了两根红头绳。
哪怕到了这里,姜青禾一直都有好好给蔓蔓梳头,农忙时就梳两个齐整的揪揪。不忙就好好捯饬,梳个双麻花挽起来又或是盘起,总没有难看的时候。
眼下看着别人家孩子也心疼,她说:“姨给你洗个头发,跟妹妹梳的一样好不好?”
蔓蔓显摆地凑过来,给她瞧,两边的头发分开,露出一半的发缝。脑袋中间用头发扯出个蝴蝶结,红头绳缠成朵简单的花,扎在中间。
她早上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觉得头发太漂漂了,才非要穿花袄。
小草当时过来就看到了这个顶漂亮的妹妹,梳的头又那么好看,她摸摸自己的头发,点点头。
蔓蔓好高兴,她指着小草衣服上的绒花说:“娘,给姐姐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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