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肃声道,“你有何冤情,细细说来。”
今日安德郡主显然是有备而来,人证都来了。
萧言白与大理寺卿互相交换了眼神,没有开口。三司会审,其实若是没有大问题,他们就不会插嘴。
萧言白也清楚,这桩案子重点在于周佑楷周佑宸的态度。他们想轻拿轻放,即便证据确凿,何应全也能死里逃生。不过目前来看,周佑宸周佑楷不想网开一面,何秉昭摆明了就是秋后算账,何应全难逃一死。
大雍开朝以来,三司会审少之又少,多数是皇亲国戚的大案,何应全能得到这样的“厚待”,也不知是他的光荣,还是另一种名留青史的方式了。
一边想着,萧言白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言笑晏晏的周佑宸,心里一沉。对这个外甥女,他一直都看不懂,总觉得她藏得很深,比起外甥更麻烦。
掩住心里种种思量,萧言白面上一派淡然,冷眼瞧着何应全与堂下证人的口供对质。
“我家老爷是四里八方出了名的大夫。之前我家老爷被人推荐去尚书府,给那夫人看病。原先是跟着尚书府的府医去的,我家老爷一眼看出那个夫人脉象不对,而且府医开的药于病无效,本想着找个机会去和夫人说一句。可是,我老爷还没有说出来,就被那府里的姨娘威胁了,不许他给夫人看病,拿我一家老小去警告老爷。我老爷自知凶多吉少,就把真相和当初府医开的药方特意记下,缝在衣服上,顺带也把当初姨娘威胁警告的那把飞镖藏起,寻机逃之夭夭。结果还是……”
那个妇人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我老爷死后,尚书府派人花了五十两白银要我们厚葬,逼我们离开。民不与官斗,民妇也不敢和尚书府对上,本想着带走孩子离开家乡,安安分分过日子,可是……”她是难受到说不下去了,说到一半又晕了,旁边的人赶紧扶住她,怕她摔了。
“可是尚书府依旧不准备放过我们,多次派出杀手追杀我们,不仅是我爹死于非命,包括我哥哥妹妹都被尚书府派去的人杀害了。今日也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才站出来,给郡主作证,尚书府欺人太甚,要我满门性命。”说话的是妇人的儿子,面上义愤填膺,吐字清晰,话里的情绪十分明确地传达出来。
大家议论纷纷,这尚书府也忒胆大妄为了,杀人放火这种事也做得出来,属实是可恶至极。
老百姓都是最淳朴的,哪怕他们容易被糊弄撺掇怂恿,可老百姓的心里是非对错分得一清二楚,这件事又是尚书府仗势欺人,踩在了老百姓的敏感点上,因而,在场的群众无不对尚书府破口大骂。
何应全再度引起众怒。何应全面对这种局面,心里凉了半截。本想着陈年旧案,何秉昭再怎么厉害也找不到蛛丝马迹,不料人家那是神通广大到连当年的郎中家人也寻到了。
随着这两个人的口供复述完,刑部尚书又质问,“你们可有证据?”
“有,这就是家父当初冒死写下的血书,还有那夫人生前所吃的药方,还望大人明察。”那个儿子说话有理有据,在妇人哭得晕厥过去时,很快把手头证据递呈衙役,衙役又把这些东西交给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萧言白共同查看。
刑部尚书细细翻阅了血书,上面的内容是郎中去尚书府看病不料引来杀身之祸的种种叙述,再看了一眼药方,字迹模糊,但大致能辨认,与口供的抄写对上了。
三个大人确认了一番字迹无误非伪作后,刑部尚书又当堂追问,“你们说兵部尚书何应全杀人灭口,以及他的姨娘参与了,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当初那伙人威胁我爹时,用的是肃诚侯府章家的旗号。尚书府其后大大小小数次追杀我们,用的也是何家的名字。”那个儿子犹嫌不够刺激一样,又把他珍藏的飞镖和纸条拿了出来,差不多把何应全的那张脸皮扒下又狠狠踩了一脚。
这下子,不用刑部尚书多说,那些围观百姓亦对尚书府深恶痛绝了。外面人声鼎沸,你一言我一语,何应全作为被指责的中心人物,自是承担了众人的有色视线洗礼,脸色十分难看。
何秉昭在旁瞧着好不轻松,她这个父亲自诩清高,不拜倒于权势下,在老百姓面前总要脸皮,也重名声,有时候做戏做久了,以至于都快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现在,要他被千夫所指,远比杀了他还难受,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了。
何秉昭垂眸,又抬头对着刑部尚书说道,“不仅郎中家人能作证我娘死于毒杀,还有验尸的仵作,我私底下请了三个仵作,开棺验尸,他们共同写了保证书,证明我娘的死因是死于遭人下毒暗害,而非因病去世。”
接着何秉昭拍了拍手,堂外又走进来了一个证人,却是女子。
只见她双目有光,眉宇平和,一身窄袖劲装,五官清秀,腰间配戴着布袋子,里面应该是装了工具。
她规规矩矩地给堂前的三个大人与周佑宸见礼,人群里有的人已经认出来了女子的身份,惊呼一声,“那不是赫赫有名的穆仵作吗?”
穆仵作,大名穆清苑。穆清苑出身仵作世家,家中世世代代从事仵作一行,与尸体打交道,在家乡小有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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