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跨步走上前来,雄赳赳地在尸体边站住,只觉得那尸体的身形有几分眼熟,只是脑袋已经成了一团烂泥,再也分辨不出是谁。
“好硬的点子——咦,这人手上没有石头。妈的,难道是骗我?”转头要找朝奉算帐,却突然发现角房地上一滩水里堆着一吊铜钱,铜钱边上,躺着一个皮囊,内里一块石头状的东西正在散发幽幽的光。
“哈哈。就是这玩意儿了。”龙不二喜道,伸手要拣皮囊,却看到皮囊边躺了三两只大黑蜘蛛,在水坑里挣扎。他一阵头皮发麻,伸脚过去将它们踩死,然后提了东西大步而出。在门口巷子里却正好碰到小四东张西望,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偷了石头的小子已经被我杀了,石头我拿到了。”他大声朝小四将军招呼道。
“哎呀,龙将军真是神勇过人。”小四又惊又喜,一个箭步冲过来,抢过皮囊去看,“没错,就是这东西,将军可是立下大功了。”
龙柱尊一张大嘴咧到耳朵边,哈哈大笑:“妈的,这不过是小意思。下次要抢什么东西,金子银子还是美女,尽管和我开口说,我老龙以前就是干这一……”
小四揣了皮囊,却不立刻回去交给公子,而是满脸透着好奇之色四处观望了一圈。
“找什么呢?”
“看到我一个伙伴了吗?刚才明明朝这个方向跑过来了。”
“没看到。”龙不二粗豪地道,“石头给你,大事已了,我找羽大人覆命去了。”
七之丁
辛不弃豁出身家性命,终于偷得老河络的珍藏,他喜滋滋地前去领取荣誉,以为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他辛不弃要出人头地,成为受人尊敬的小偷了,不料最后却从龙不二那铩羽而归。此刻行走在路上,龙柱尊的怒吼声似还在他耳朵边轰鸣:“今天拿不回石头,就要你的脑袋。”
他一路心想:这要是找不到青罗,今儿晚上脑袋就要搬家。都说爹妈是自己的亲,脑袋是自己的好,虽说脑袋挂着城门上也是露脸的一种方式,但模样未免吓人,不如收拾收拾东西,赶紧逃跑吧。此刻城是出不去了,也不知道那些邻居们都跑到哪里去了,也许可以一块挤挤。
他慌慌张张跑回家里,收拾了点东西,可惜家当太多,舍不得这个又放不下那个,摆弄那些偷窃用的各类家什时,又想起了自己曾有过的远大抱负,却被残酷的现实和一颗石头击得粉碎,不由得坐在床上怨天忧人,悲叹时运不济,造化弄人,想到伤心处,禁不住落下了一滴英雄泪。
他在那里发呆了不知多久,突然摸到后腰上青罗给他的金阳燧,摸到这东西他就来气,不由得地愤怒地想:这买卖也做得太亏了。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看到那颗石头,我一定要恶狠狠地说三个字:“不换!”
他越想越气,要把手上东西扔掉,朝窗外比画了几次,却又都舍不得,转念又想:反正从今天开始,就要跑路,这东西正好可以到当铺里换点钱,急难中派上点用场。幸喜那辆租来的驴车还在,他跳上车去,一路紧赶慢赶,偷偷摸摸蹩到闷棍街,为小心起见,将车子停在街口,顺着街沿溜到罗家当铺门口,凭着职业敏感,却立刻觉得情形不对。
他探头探脑地一看,只见罗家当铺门窗破烂,满地狼籍,一声惨叫突然从内里传来。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辛不弃紧张地咬着指头想,莫非给人抢了?这帮抢匪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铁爷罩着的当铺也敢抢。
破布帘子下,似乎有人影晃动,有人要走出来。辛不弃连忙一道烟顺着墙跑开,在街口几乎撞倒一个慌慌张张也在逃窜的小孩。
“妈的,乱跑什么,”辛不弃愤怒地喊道,“又不是小偷,需要大白天的抱头鼠窜吗?”
那小孩在拐入到乱花迷眼的巷子前,回了一下头,辛不弃看到一张年少却白皙瘦削的脸,愣了一愣,嘀咕道:“羽人小孩跑到这里干嘛?”
他窜上车子,拉上窗帘,想起了刚才当铺里的杀人情形,不觉一颗心扑扑乱跳,刚喘匀了气,突然听到外面一个兴高采烈的嗓子喊道:“喂,车夫,拉我去上城。”
他没好气地探头出窗,回嘴道:“你才是车夫,你才是车夫,你们全家都是车夫……老子是堂堂的厌火神偷……”
他话未说完,却突然两眼睁得溜圆,伸出去骂人的手指哆嗦着缩不回来,原来只见对面站着的一位军爷,长得面黄肌瘦,两撇胡须如针般硬直,贯着黑甲银盔,倒也威风凛凛。他披着一件墨绿色的斗篷,怀里抱着一个皮囊,虽是在烈日下,兀自可以看到囊内透出的微微白光。那件皮囊,不是被青罗换走了的龙之息又是什么?
只听得那军爷脸色一沉,吹胡子瞪眼睛地嚷道:“你说谁是车夫,你给我下来。你侮辱了我一次,两次,四次……我今儿不骂死你我就不姓小。”
此时辛不弃已经确认了那皮囊就是他从老河络莫铜家里偷出的无疑,他也没注意到“一”和“两”之后接的不应该是“四”,一瞬间头脑中闪过无数画面:龙不二的怒吼,街坊们的掌声,同行们仰慕的目光,多年来的伟大理想,以及南山路上那些俊俏娘儿们的如水双眸……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