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知道了。”贤妃面上笑意不改,恭谨应是。
“哀家累了,你回去吧!”不过一盏茶功夫里的三言两语,太皇太后便起身先行回了内室,留贤妃一人在原地。
郑姑姑复又将大氅取出来,替贤妃穿上,欲言又止。最后只淡淡道:“贤主子,一路小心。”
郑姑姑端着茶盏到内室,轻手轻脚放在太皇太后面前的茶案上。
“时至今日,哀家只觉恍然若大梦初醒。”太皇太后端起茶盏,看着其中混沌的茶汤,了然一笑,缓缓道:“哀家为萧氏操心劳碌了一辈子,从来不曾有过丝毫后悔退却…”
“主子…”郑姑姑潸然泪下,抬手欲将太皇太后手中的茶盏夺走。
“沈家,在前朝便是钟鸣鼎食之家,百年积累对上皇室,尚有胜算。”太皇太后避开她的手,苍老的面庞里皆是孤注一掷的决绝。继续道:“萧国公府,从一开始,便是始祖皇帝为了斩杀沈家这头猛兽,而打磨的利刃。无论朝中、军中、民心,萧国公府从来便只能仰皇室鼻息。萧家与皇室,互相挟制,一荣不见得俱荣,可一损必然俱损。”
“原本,我心里还有侥幸。”太皇太后轻呷一口这茶,苦意在口中蔓延。“燕春楼一倒,我便知道,沈家和岚家,定然知道了瑶招山旧事的真相。”
“主子!”郑姑姑眼见太皇太后一口口饮下这杯热茶,便知再难挽回,颓然坐在地上。
“皇室与沈家,到了决战的时候。如今的情势,一如当年太宗朝…”太皇太后含笑拍了拍郑姑姑的肩膀,稳住她。了然道:“萧汇既然已经与皇帝达成了共识。袁皇后之事,是哀家与皇帝的私仇…哀家这条命,皇帝想要,给他就是。”
“若这局,皇室输了,沈家定会连萧国公府一起清算当年之事。只是…若皇室赢了,萧家这柄利刃再无用武之地,来日下场亦不会好过今日的沈家。”太皇太后仰头将茶一饮而尽,对着郑姑姑狠绝道:“来日储君,只能出自萧家的血脉…”
贤妃站在院中,听到内室传来的茶盏碎裂之声,心下了然。对着门口跪地磕头,行了大礼,转身决绝离开。
“奴才给贤妃娘娘请安。”永和宫门口的侍卫见到贤妃轿辇,上前拦住。“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太皇太后仁慈,让本宫来瞧瞧懿贵妃。”贤妃拿出仁寿宫的令牌。
“这…”侍卫为难。
“懿贵妃还怀着龙裔,不小心照料着,仔细你们的皮!”贤妃身边的太监厉声道。上前挡开正在犹豫的侍卫,替贤妃推门进去。
“你怎么来了?”沈明娇未施粉黛,长发如瀑只用一支白玉簪半挽着,窝在椅子里翻南海录读。
“外面翻了天,你倒是清闲。”贤妃打量她面色红润,放了心,也不见外地坐在小榻上。
“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外。”贤妃胡乱翻看着她放在桌上的行军录,笑道:“我来与你说个好消息。”
“怎么了?”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她买了个关子。
沈明娇也不勉强,仍边浏览着南海录,一边执笔做着记录。
大约两刻钟的功夫,观棋神色匆匆进来。“主子,太皇太后薨了。”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传来敲响丧钟的声音。
沈明娇面带错愕,看向贤妃道:“这便是你的好消息?”
“皇上想要萧家出兵,萧家…想要来日储君之位。太皇太后的命,算是萧家效忠新主的投名状。”
“所以,萧家,放弃了太皇太后。”
“不是放弃,是默契。”贤妃懂她的唏嘘,“在太皇太后眼里,她一生都是为了萧家而活,这也算是…死得其所。”
“在这个节骨眼上,面对沈家,皇室与萧家须得拧成一股绳才有胜算。太皇太后与皇上之间隔着杀母之仇,自尽,是她唯一能为萧家做的事。”贤妃直言不讳道:“萧家要的,便是借皇室这股风,吹倒沈家。”
“尉迟暄最忌外戚做大,他不会让萧家的孩子成为储君的,何况萧家。”
“萧家眼下,是一盘死棋。唯一能重焕生机的法子便是…无论如何,五个月后,都会有个男孩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贤妃这些年在宫中一直以无知蠢钝的形象示人,以求自保。如今倒是对这局势洞若观火。“萧家不指望皇上信任,只是求个喘息的机会。”
“萧家与皇室一起扳倒沈家这个心腹大患,五个月后,皇帝驾崩,顺理成章扶新主登基。”沈明娇了然。萧家与皇室合力扳倒沈家、尉迟暄驾崩,主少国疑,萧家扶着贤妃临朝顺理成章。
“那你呢?”
“我与你说过…”贤妃笑得嘲讽,手掌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我对这无休无止的倾轧斗争,已是厌烦疲惫至极。”
“正如你方才说的,这唯一的法子若无你的配合,萧家大厦之将倾,无可挽回。”沈明娇若有所思看着她。
“我虽姓萧,对萧家那个吃人的地方,除了厌恶并无旁的感情。”贤妃轻笑着摇了摇头,“萧家今日的权势,是多少姑娘的前程搭起来的。”
“我无意如太皇太后一般,汲汲营营,困顿老死于这宫中。”行至今日,萧家,从未问过她半句是否愿意,在他们眼里,自己不过是个还算有用的棋子罢了。她漫不经心道:“你当他们不知道我与你的往来?只是不在意罢了,宫中还有个听话的萧媛在,去母留子,惯会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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