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手打招呼,看上去非常高兴。但是卫弘笑不出来,阴沉着脸,无腔少调地说:“战士先生,万分开心再次见到您。”
“我也是,”沧余笑着改变称呼,大声说,“队长先生!”
就在三天前,卫弘请人去狂梦欢场玩儿,把人鱼当作免费牛郎妓女招待客人,结果一名陆军中将的独子被“不明人士”一枪打烂了生殖器。那名可怜的年轻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忽然失去的重要器官让他神志不清,被幻肢的瘙痒、膨胀和疼痛日夜折磨。
直到现在他都拒绝见人,整天在病房里痛哭流涕,忏悔自己对那条人鱼犯下的罪行。他觉得这是上天的惩罚,因为他在人鱼身上发泄了暴力的兽欲,所以再也不能人道,还要断子绝孙。
虽然来不及了,但这孩子正在深刻地自我反省。
不过他的父母可不这么认为。
警队已经对现场进行过检查,确定击发那万恶一弹的是把枪管长度为14英寸、口径为50ae的重型沙漠之鹰,未经优化,来源于黑市而非警署或者军队。
上帝可不会使用沙漠之鹰。
有人,大概率是反政府主义者,溜进了马戏团,还袭击了一名无辜的高贵男性。
然后全身而退!
儿子变成残疾,凶手逃之夭夭,中将和夫人的怒火已经有燎原之势。他们不仅查封了马戏团,将当晚的所有的安保撤职,还揪住了卫弘问责。无论是作为宴请者,还是米拉克城护卫队高级督察,卫弘都难辞其咎。
在权力的金字塔中,位高者只手遮天,得罪了上层,卫弘一落千丈。而他的未婚妻在听说之后,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他,他的准岳父甚至落井下石,和陆军中将一起,大手一挥,把这个本就不入眼的前赘婿发配了。
所以现在卫弘变成了钢牙号上的皇家护卫队队长。
“原来那晚你的践行宴也是办给你自己的呀。”沧余站起来,对卫弘礼貌又腼腆地说:“那以后我们的安全就拜托你啦,队长先生!”
卫弘的面部开始抽搐,眼下的肌肉扭曲,颧骨看起来要爆炸了。但是屠渊站在这里,狭长的眼颇具压迫感地眯起来,卫弘到底还是得忍。
“我的荣幸,”他用一种刚吃了苍蝇的声音说,“战士先生。”
他说完了,还得向屠渊和沧余鞠躬。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和照顾参与裂缝计划的这些权贵,而沧余挨着屠渊,此时也踩在他头上。
这对卫弘来说,简直屈辱不堪。
尤其当他许久也听不到声音,慢慢直起身,发现屠渊和沧余已经离开了的时候。
光轨上配有观景室,顺着楼梯上到二层,五面环绕玻璃的小屋像是悬浮在苍穹之中。这里的视野无以伦比,等到他们从过度剥削自然的都市离开,真正的春日才能徐徐而展。
日光细碎而洒,在厚重的地毯上开出半透明的金色花朵。沧余踩上去,忽然有点感慨。
“我对于米拉克城唯一的想念,”他说,“就是我的猫爪草田。”
“别担心,小鱼。”屠渊和他一起坐下,说,“猫爪草是无比坚强的花,它生长在各个地方,大崩海角,天涯海角。无论你去到哪里,都会有一个个小太阳在你身边。”
沧余趴在窗边,嗯了一声,忽然问:“那大海呢?”他看向屠渊,“我的蓝玫瑰。”
屠渊静默片刻,缓缓说:“你想要,我就会送到你面前。只是我担心,等见到了真正的大海,你就不会再喜欢那些东施效颦的花了。”
“大海与蓝玫瑰,它们像是沙砾与珍珠一般迥异悬殊。”
说到珍珠,沧余忽然前倾,抓住屠渊的手,将屠渊的衬衫袖口推上去一点儿。男人腕间多了根黑色的绳,那颗粉嫩莹耀的小珍珠正躺在腕骨旁边,在没什么光泽的苍白皮肤上,鲜明得仿佛获得了生命。
“你”沧余有一瞬间的词穷,最后还是说:“这是我的。”
屠渊笑了,问:“不是你在我的床上捡的吗?”
沧余鼻子皱了一下,像极了即将炸毛的猫科野兽。但是屠渊在这件事上不肯退让,还重复地说:“我的。”
沧余深呼吸,最后气馁地弹了下小珍珠,在清脆的一声响中坐了回去。
“你戴着它,”沧余眨动着一双调皮的眼睛,挑衅地说,“像个娘炮。”
屠渊皱眉,认真地问:“你从哪里学的这些词汇?”
沧余问:“发音错了吗?”
“没有。”屠渊优雅颔首,说,“多谢夸奖。”
沧余不解地皱眉。
“娘炮是一种态度,一种风格,它是个莫须有的贬义词。”屠渊摸到那颗珍珠,整理好袖口,让小珍珠贴近着肌肤,放松地说,“况且,它始终在我手上,如果是因为它而被贴上标签,我欣然接受。”
沧余又没话了。
就在沧余发誓要精进语言这门艺术的时候,屠渊叫了他一声。
“看,小鱼,”屠渊说,“我们就要彻底驶出米拉克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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