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听魏成刚这么说,起初也是愣了一下,但是她很快笑起来说,唉哟魏老板,你就不要润我了嘛。现在到底是朗格回事嘛,你们互相认得不嘛?
“润”在重庆方言里,就是调侃的意思。
魏成刚笑着说,我没有润你啊,我是认真说的。那两个年轻人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就是上山来取孩子的血的,上次给你的香薰,也是刻意挑选的山楂味的,就算你没有因此宫缩早产,也会促进孩子出来的速度。我本来想要再在这里住几天,等到日食前你要是还没生的话,我会保证你能生出来的。魏成刚说完,一把丢掉电话,抓住老板娘的手腕,凶神恶煞的说道,你别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肚子里孩子的血,我要定了。
老板一看魏成刚抓住了自己老婆的手腕,这才相信了我们没有骗他,于是他着急的一边冲向魏成刚,一边大喊道你想要干什么。脸上的表情带着惊慌,可惜的是他如果早相信我们那么一分钟,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却在冲到半途中的时候就被魏成刚身边的小马仔给拦下了。魏成刚转头对身边的另外两个小弟说,你们俩去把农家乐的大铁门给关了,再把车开到门口去。要保证别人进不来,这里的人也出不去。
听到魏成刚这么说,我就知道他一定是要有所动作了。看得出我们的突然出现,其实也是打乱了魏成刚原本的计划,也就是说他现在不得不把有些计划给提前做了。我看着魏成刚那张让我憎恨的脸,真想冲上去狠狠的撕烂它。这个时候我注意到了魏成刚身边,坐在轮椅上的魏成健。他和我之前在窗子里看到他的样子一样,虚弱消瘦,但是坐在轮椅上,依旧双手互握平放在腹部,两眼直勾勾却冷冰冰的看着我。先前在楼上的时候,没能够很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神,这会见到,觉得让人非常不舒服。
我无法形容魏成健的那种眼神,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会觉得他的那种眼神里,蕴含了太多的含义。有对我咬牙切齿的恨意,也有即将看我死去幸灾乐祸的快感,还有一种对周遭一切的漠然,甚至还有些无奈和愧疚的感觉。我对眼前这两兄弟是完全没有好感的,魏成健就不说了,心术不正,为了私欲而不顾别人的性命,弟弟魏成刚也是一个样,人心不足蛇吞象。当初我和司徒对付魏成健的时候,也真是一时心软,让他回了师门,却没想到还给自己留下了祸患。尽管他如今的遭遇多少是由于我才直接引起的,但是我对这个人却完全没有丝毫的歉意。我师傅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所做下的每一件事,都是会被记载在个人的经历之上的,人人生而平等,虽然有些人比较富有,而有些人却很贫穷,就生命而言,却是没有区别的。所以当你今天在疯狂的挥霍你的能力来赚取本不属于你的东西,来日你终将会为自己多年前造下的业而偿还。这当中自然少不了诸如魏成刚这样的人,自以为可以以不正当的手段来索取,再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来阻止自己的恶果发生,这些都没有,人的一生终究会像是在一个乒乓球上用黑色画一个点,任其不管怎么样来滚动,到了最终停下的时候,乒乓还是那个乒乓,黑点依旧是那个黑点。借了钱要还,借了运气要还,借了别人的命,更是要加倍的还。
顿时魏成健那冷漠的眼神让我极其愤怒,我冲着他大声吼道,你看什么看,几年不见,你看看你这德行!让你去消灾赎罪,你倒变本加厉的做起乱来。今天就算我没能力收拾你,早晚有一天老天爷也会收了你的!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很激动。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愤怒是自然的,但是我这场爆发式的宣泄,其实还多少带着些对魏成健的惋惜。惋惜的是为什么他没能好好悔过自新,为什么还要带着自己本来就不轻的罪障继续越陷越深。
我这么一吼以后,魏成健依旧冷冷的看着我,过了几秒才微微动了动嘴唇说,我有今天,拜你所赐,我失去的,会拿回来。语调拖沓,声音沙哑,和档次那个在薛大姐家里装腔作势打算揍我的人,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完全不一样,不知道这几年来,他都是怎么度过的。勾践卧薪尝胆只为有朝一日成就大业,而他潜心思过这么些年,却是为了要报仇。
魏成刚对我说,别挣扎了,赶紧把手上的人给我放了。说不定还能给你个痛快。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在考虑到当下的局势,确实对我们大大的不利。假若我继续僵持,魏成刚就很有可能马上就对老板娘施暴,而即便是胡宗仁刀子不小心真的把夏师傅给挂了,依旧是于事无补。魏成健还在,我们则因此失去了一个砝码。说夏师傅是砝码,其实我看也未必,从魏成刚的样子看来,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是不择手段的,他甚至有可能根本就不会顾及夏师傅的安危,这样的人在生意场上绝对是一把好手,或许只是行为有些激进,但是在现实生活里,他就一定会害到别人。而这个时候夏师傅就完全对我们没有价值,在我们手上反倒是一个累赘。如果放了他,自然是由他来代替魏成健完成所谓的法事,而我却不知为何,尽管魏成健是个废人,我却觉得在他和夏师傅施法之间,我更害怕他。胡宗仁大概也跟我想的是一样,于是我松开了夹住的夏师傅的手臂,胡宗仁也把刀子拿开,狠狠一脚踢在夏师傅的屁股上,于是他朝着魏成刚的方向踉跄的扑过去,最后在魏成健的轮椅下,摔了个狗吃屎。
魏成刚朝着胡宗仁努努嘴,意思是让他把刀子给扔了。胡宗仁是个浑人,他扬手把刀子高高地朝着魏成刚扔去,虽然没有砸到人,但是胡宗仁的态度的确是比较嚣张的。这个时候魏成刚使唤身边的人朝着我和胡宗仁走来,想要把我们押住,我是没有挣扎了,胡宗仁倒是用自己的额头狠狠撞了其中一个马仔的鼻梁一下。不过他想的和我一样,这个时候我们都没有继续反抗,因为施法的时间还没到,司徒跟付强也还没来,所以还是先稳稳,然后见机行事。
其中一个马仔在靠近厨房外水槽的地方,把老板家晾衣服的绳子隔断,分别把我和胡宗仁的手放在背后捆了起来。我一辈子这是唯一一次遭受这样的待遇。我就好像一个做了贼还被人抓到现行的小偷,要在众目睽睽下被批判和审视。胡宗仁也是一样,不过他天生铁脑壳,依旧不屈,我真怀疑他当时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要英勇奔赴刑场的壮士。不过胡宗仁脸上的表情却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而变得严肃起来,他这样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个表情在表示,胡爷这次真的生气了。
魏成刚走到胡宗仁身子前,又抄着手走到我跟前,来回打量了我们一番,脸上微微含笑,好像是在说,你们两个小混蛋要跟我斗,只有死路一条。他开口问我们,我另外几个小兄弟哪去了?我望着他没说话,胡宗仁更是闭上了眼睛把脸朝着我。一副老子宁死也不招的样子。不过由于他面向着我,所以我也闻到了他的口臭。心里琢磨着要是胡宗仁冲着魏成刚呵上一口气,没准还能造成他短时间的昏厥,从而出奇制胜。当然这只是我开玩笑,魏成刚见胡宗仁不肯说话,于是伸出手捏住他的双颊和下巴,把他的头摆正方向,大声问道,到底在哪?你说不说?魏成刚身形瘦小,胡宗仁比他高了很多,也壮实很多,看上去胡宗仁就好像在被一个小学生欺负一样。胡宗仁生气了,大声喊道,你他妈是不是没脑子啊?你让他们上哪找我们,他们不就摆在哪儿了吗?
胡宗仁的声音很大,我知道他这意思是在故意提高音量让楼上的付韵妮听见,好借机逃跑。而魏成刚这么精明的一个人,却要被胡宗仁这么一个没脑子的人说成没脑子,这的确是件很滑稽的事情。
那个夏师傅已经被其他人帮着松了绑,他揉着自己被我和胡宗仁打得淤青的脸走到魏成刚身边,对魏成刚说,你要小心一点,付老大的女儿还在上面。魏成刚一惊,转头皱眉问夏师傅,她也来了?她老头子来了没有?夏师傅摇摇头说,看样子只有她来了,付老大我们至今也找不到他。
听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付强的叛逃,魏成刚自然是知道的,于是由夏师傅牵头,四处寻找这付强,之所以要找,这说明付强知道很多事情,因为叛逃的关系而成为了魏成刚的心腹大患,所以必须找到严加控制。从魏成刚和夏师傅之间的对话来看,他似乎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早就找到了付强,并且很多时候都经过付强的指示而找到了这个农家乐,魏成刚估计还在以为我们之所以找到这家店,是因为那天在老君洞付韵妮跟我的告密。
这个发现让我有些惊喜,这说明起码我们还没有被魏成刚制住要害,我们最后的帮手里有付强,这一定是魏成刚没有想到的。魏成刚说完就对身边的马仔说,多上去几个人找找,把我们的人给带下来,也把那小姑娘带下来。那几人应声去了,临上楼前,魏成刚说,人家是小姑娘,客气点,不要动粗。看样子他是想要制住付韵妮,以此来要挟付强。所以暂时还不能对付韵妮有过分的举动。
尽管我希望胡宗仁刚刚的一声大喊给付韵妮提了醒,而付韵妮因此而偷偷溜走了,这样有个人在外面接应也是好事,哪怕是付韵妮这么一个学艺未精的小姑娘。但是没过多久,那些人就从楼上下来了,我转过身去看,除了那另外两个被我和胡宗仁收拾过的马仔,还有付韵妮。区别只在于那两个人是被人搀扶着下的楼,而付韵妮是自己走下来的。
付韵妮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看见我和胡宗仁都被绑住了,就在原地愣了一愣。其中一个马仔非常不识好歹的去拉她的手臂,要她继续走别停下,付韵妮突然发怒,一手打开正在拉她手臂的手,然后顺势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那个马仔的脸上。我知道,她的愤怒是因为胡宗仁。一耳光过后,付韵妮指着被打那人的鼻子说,你他妈别碰我你个哈批。
果然是江湖儿女,血性十足。
被打的那人捂着脸,对付韵妮怒目相向,却因为有魏成刚的命令,不得动手,否则付韵妮是怎么都打不过这么个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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