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婆婆听我这么说,倒是没有先答应我。不过根据我和她多年的相识,她又是我的老前辈,当我就当是自己家的孩子一样,所以看见我有难,不需要说明她也一定会帮我的。
我心里还是不敢肯定,但是我估计八成就是刹无道的人。自打那一年得罪了他们之后,起初我还是提心吊胆的。因为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不是他们的对手,连司徒老前辈都要卖他们几分面子,甚至在当初为了我的关系,言语和行为上还有点开罪,若提到道行,黄婆婆跟司徒分别属于不同的派别,把他们俩摆在一起做比较,实则是不合适的。司徒是赚大钱的人,他秉承着自己高深的道法,已经在这个行当里混迹了几十年,失手固然有过但是那都是猜测,没人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遇到过挫折。不过就上次司徒帮我忙那次来看,他对刹无道那帮人,还是心里有所忌惮的。帮助我也是看在我师傅的面上,而且他的原则也是不允许他对恶势力卑躬屈膝。而黄婆婆则不一样,她不抓鬼,她身为佛家人,对待一切都怀有慈悲,包括坏人和鬼,所以每次我拜托她替我走阴,我都始终感觉是欠了她的一样。她是我跟灵异界沟通和了解真相的一把钥匙,而且仅此一把,所以她对我的珍贵,远比我对于她来说珍贵的多。
作为我个人来说,虽然还无法肯定这次的事件是冲着我来的,但是我也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心中怀着一线希望,期盼那是一个恶意的行内人,真是随机挑选了莽子这么一个受害者。而我也不敢贸然说刹无道的人就全是恶势力,毕竟在那次以后我对他们也进行了一些了解和打听,我得知他们当中其实还是有不少人是归隐于市,从此表面上当了个老老实实的百姓,其实暗地里还是在用自己的能力来帮助身边的一些苦难群众。靠着玄术不择手段敛财的人,只是一小部分人,因为他们一直认为自己学了这么久,如果不变成钱,似乎是浪费了,而且在这个没有安全感的社会,人人都很自私,当你无私地对待他人的时候,永远想不到有谁会受了你的恩惠还在背后插你一刀,他们会变成这样,说实在的,也不能全怪他们。一个原本已经丧失了信仰和道义的时代,凭什么能信誓旦旦的要求别人去无谓追求一些面子上无法办到的事情。
黄婆婆对我说,你先不要着急,先把那小伙子的事情处理了再说吧。我心想也是,不管这次的结果怎么样,我无法预估和判断,但是莽子有求于我,我也答应了人家,起码得先帮助别人把事情解决了才是。于是我跟着黄婆婆回到屋里,她也把莽子从里屋叫到了外面,告诉了他情况是怎样,但是她并没有告诉莽子,他的身边跟着四个阴人。她只是对莽子说,你这次来得有点晚了,那个老婆婆一开始如果你不帮助她,自然也会有别的东西来缠上你,你的命里面,有这么一道坎,你非跨过去不可,当一切缘起了,你就不再是身外人,每一个你身边和你有关的人,都被你扯进这场局里面。
黄婆婆这么说,莽子看上去有些云里雾里闹不明白。于是我把黄婆婆的意思再给他简单说明了一次。黄婆婆说,要退掉那个奶奶的鬼魂,有三个办法,一是直接打掉,简单省事,但是我们都不会这么干,她更是不可能。二是她再阴下去,请些厉害的阴师傅去退灾,说白了就是“请鬼打鬼”,这样一来这份罪障是几个“阴师傅”来承担,但是凡事有因果,即便当下你能够平安度过,谁也说不准到底什么时候,这种果报会折射到自己身上,因为当那一切发生的时候,是完全没有预兆,而且时间也会很迟了。三则是她去庙里请一粒佛珠,然后提取佛珠的佛性,再阴下去,去跟“判官”告状,让判官来给个公断。
前两条我能懂,但是第三条的“判官”,因为我没有见过也没有遇到过,所以我并不了解。我问黄婆婆,莽子现在怎么才能渡过这一劫,她叹了口气告诉我,看造化了。下午我喝完茶再阴下去试试,如果还是退不了,你就只能拜托别的师傅,拿着车票把老奶奶带回凤凰去,然后再来处理剩下的事情。我懂她的意思,黄婆婆特别交代是别的师傅,看来她也猜到,如果是我亲自去,说不定有个局等着我去自投罗网。而别的师傅代劳就不会了,因为如果那个被狗尾巴草拴住手脚的女阴人是对着我来的,那么她便只认莽子和我两个人,别的师傅她也奈何不了。其次莽子身边除了那个女人和老婆婆以外,还有两个阴人,根据之前的分析,那两个应当分别是老奶奶的儿子,和莽子的母亲。这两个来说,莽子的母亲自然是无害的,如果我拜托的师傅能够了却那个老奶奶回家的夙愿,那么她的儿子自然也会就此消散。所以我们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那个裂头女阴人,还有她跟老奶奶之间因为玄术而发生的联系。
午餐我们三个就简单吃了点,之所以说简单,是因为真的很简单。一些青菜和豆腐,还有碗素菜汤。黄婆婆是佛家人,她是不沾荤腥的,这也委屈了我的胃,只得这么清淡一把。我安慰我的胃,等这事完了,非得好好犒劳它一下。
午饭后,黄婆婆就喝了她自己特制的茶,接着就盘膝入定,她曾经告诉过我,她入定后其实就是在冥想和念经,这样她下去后才有力量保护自己。因为佛家的东西我是深知其厉害之处的,养心修心,黄婆婆也是靠着这么一种清淡生活,才得以与佛家结缘。据说黄婆婆在年轻的时候出师之前她的师傅曾经带着她,在乡下的一间土庙里打坐了三天三夜,念经无数次,继而在黄婆婆的喉头和拇指上结了金刚印,还在黄婆婆的颧骨上按了骨符,当然我这样的门外汉是看不懂的,但这一切,对于黄婆婆来说却那么重要。我曾试想过,如果黄婆婆和司徒这样的前辈是刹无道的人,那这个世界将会有多么可怕,我们虽然生活在阳光的阴影里,但是我们并不像电影电视剧里面演的那般,有个多么厉害的仇家,不是我死就是他亡的那种。我们各自都是在为了自己的生活而活着,司徒和我,我们以赚钱和帮助人为目的,但是钱财似乎对黄婆婆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她依然粗茶淡饭,没事的时候练练身体,还时不时在街边捡些塑料瓶瓶罐罐,然后用来卖钱。你又怎么能想象得出这样的一个干瘪老太婆,会是个深谙佛法且资助了好几个大学生的人?
再度走阴前,黄婆婆交代我,如果看到她神色不对了,就立刻敲铜锣,然后捏着她的鼻子灌她的茶水给她。找黄婆婆帮忙走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我却从来没见到她这么谨慎过,看来这次,连她也不敢说是有恃无恐了。
当她阴下去大约1个小时以后,突然她原本平放在佛珠和金刚经上的双手开始呈虎爪似的抓扯,眉头紧锁,大冷天的额头也迅速冒起了豆大的汗珠,我见状不对头了,因为从没见过她这种样子,于是我断定她是遇到麻烦了,接着我赶紧按照她的吩咐,一把按住她的双手,然后另一只手捏住她的鼻子,迫使她为了呼吸而张开嘴巴,当时我情况非常急迫,我本来该把先前黄婆婆放在桌上的那杯茶给她灌下去,那是每次黄婆婆回来后都会喝的茶,我估计效果跟醒酒差不多,就是把人从一种状态恢复到原本的状态。但是我双手都用上了,用脚灌茶我还没练习过,于是我冲着在一旁已经被吓到的莽子大喊到,快把桌上的那杯茶给婆婆灌下去。黄婆婆的徒弟在门外看着,她们不敢进来,这也许是她们家的规矩,即便是救人也不行。
莽子听我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来,赶紧拿起那杯茶,开始往黄婆婆的嘴里倒,但是黄婆婆因为鼻子被我捏住的关系,嘴里的气息目前只出不进,于是莽子灌下去的小半杯茶都让她给咳了出来,我一时着急,就对莽子说,用嘴巴!莽子一愣,“啊?”了一声,为难地看着我,看着我有个屁用啊赶紧照办,于是他喝了一口茶,然后凑近黄婆婆张大的嘴巴,噗的一声,喷了一股到黄婆婆嘴巴里。我能理解他非常抗拒用人工呼吸的方式给黄婆婆灌茶,但是当下的确是没有别的办法,毕竟黄婆婆是帮忙的,怎么能让人家因此遇到危险,情急之下,我把腿放到桌上,膝盖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压住黄婆婆剧烈颤抖的手,然后腾出我的一只手来,抓住莽子的头,把他的嘴巴凑到了黄婆婆的嘴巴上面,我对莽子说,赶紧把茶水吐给她,他却在那唔唔唔的,几秒钟后我拉开他,问他吐了没有,他说嘴里刚刚喷完了,还没来得及换弹夹我就把他给按上去了。我记得我当时很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然后让他再喝,接着嘴对嘴的灌下去。
期间黄婆婆有咳了一阵,但是好歹这招还是管用的,她总算是有茶水下了肚子。我感觉她的身体渐渐平静,呼吸也开始慢慢匀净下来,我才松开了她,把她扶好坐正,然后才退到一边休息。我转头看莽子,他也一副萎靡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情况太过紧张,还是因为他被迫和婆婆亲嘴的关系。我觉得这一切我也有撇不开的责任,于是我安慰莽子,我告诉他,放心吧婆婆不会喜欢上你的。
当然我也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让他有稍微释怀一点。
又歇了一会,黄婆婆醒了转来。我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她刚刚亲嘴的事情了,因为我并不希望刺激这样一个终生未嫁的老太婆。所以等到她歇了会,我就问她刚刚发生了什么。黄婆婆擦了擦汗,告诉我们说她已经带着佛珠去找了那个老奶奶理论了,但是老奶奶的意思是说,她没有办法自己回家去,因为后面那个女人一直在追赶她,好几次她都想这么消散算了,但是那个女人也不让,没办法就只能缠着莽子了。黄婆婆还看到,老奶奶的儿子一直在帮忙救老奶奶,但是两个区区鬼魂怎么可能是被束缚的鬼魂的对手,于是黄婆婆就大胆冒险,在老奶奶和儿子身上各自按了印记,她说那印记是用来解除他们的负面情绪的,也就是说,那个裂头的女阴人没了追逐的对象,老奶奶的鬼魂自由了,剩下的只需要带她回家就可以了。不过黄婆婆还说,这次下去,更加确定了那个裂头女阴人是被人使唤来干这一切的,黄婆婆破了它的法,它的目标就变成了黄婆婆,而此刻老奶奶和她的儿子已经跟那个裂头女阴人没了关系,也帮不上什么忙,莽子的妈妈也是一样的,否则他们三个早就挣脱出来了,此刻那个女阴人缠着黄婆婆来了,其他的三个阴人也就自行消退了。黄婆婆告诉我们说,刚刚她会有那么大的动静,就是因为那个女阴人在下面“追赶”她,所以她就一边逃跑,一边给自己的身体念经,让自己的身体有反应从而达到提醒我们出事了的效果,这才把她救过来。她还说,此刻那个阴人是缠上了她自己了,所以我得请别的师傅带着车票把老奶奶的鬼魂送回家,我就不要亲自去了,留下来帮她一起对付下这个缠住她的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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