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仓部司被关进内狱的官员,在案子审结之前,就由六科内的几位大人联合上书,从内狱转移到了刑部大狱。
他们对于许祥这个人的底线,充满了忌惮与怀疑,在三天内连上了六道折子,最后联合上书,折子实在无法留中后,小皇帝请示董灵鹫后,最终批准由刑部的人带走这些官员。
但自从刑部将人缉走之后,京中两卫里的麒麟卫就分出一拨人手,奉命“保护安全”,进行严密的警备,以防有人的手借此机会伸出来。
与之对应的则是——御前掌印太监,陪伴圣上一同长大的商大伴商恺,身披“侵占田地、借权贪污”一案,被孟诚一道圣旨关入内狱,但却言明,务必详细问清,不可刑杀,并专程警告了许祥,要他拿出详实的罪状。
许祥领旨亲审。
惠宁二年冬月末,连着下了几日的小雪,落雪纷繁,缓慢地积了半尺厚。
慈宁宫门庭之前,来来去去的,大约有几十人扫雪清路,修剪梅枝,内侍、宫人,一面为这连日的雪接连忙碌,一面又三三两两的低声交谈、聊着年关将近的事儿。
离过年还有一个月,越冷,这股冷意就带着相同程度的期待感慢慢临近,对于每日忙碌上值的宫人们来说,那是领赏赐、按祖例休息的大好佳节。
太后娘娘从不吝啬封赏,虽然不至于大举赏赐到豪奢浪费的地步,但也没有耽误过宫中人过年,而且她喜静,偶尔热闹起来,也是宫妃们来讨她的喜欢,一般来说,殿内真正大举用人的时候并不多。
而郑玉衡,也做回了几日纯粹的太医。
他得到时间休息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这几天董灵鹫有没有好好喝药、好好休息的事。
他不在时,崔灵等人虽然需要经营的事情不少,但多少都有点松懈下来。乍一回话,俱都有些面露犹豫,说:“娘娘保养身体,十几年如一日,养身的药常喝,除了因议政而推迟的时候外,并没有耽误用药。至于休息安寝……这些事实在不是我们能劝得了的。”
郑玉衡颔首,将几人看顾好的药舀入碗中,道:“我知道……她总是不能随心所欲,一开始理政就忘了时候。”
他折身把药碗端进殿中,撩起珠帘,见董灵鹫在看这几日留中的折子,瑞雪姑姑从旁侍墨。
郑玉衡一上前,瑞雪便适时退下了半分,将最近的位置让给了他。
郑玉衡明显感觉到这一点宽容的退后,他低声道了句谢,然后将药碗放下,从旁接过了研墨的活儿,想等药晾得凉一些再叫她。
董灵鹫最初没发觉,提笔蘸墨时不经意地一扫,望见他持着墨块、白皙如玉的手,这双手骨节宽阔、而又修长似竹,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很有钻研到底的意味。
她目光停了停,不由得稍微欣赏片刻,而后提醒:“袖子。”
郑玉衡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袖口内侧垂落下来的梅花绣纹,将上面任何一丝褶皱都打理平整,将自己尽力营造得端方、正直。
董灵鹫看着他道:“昨夜怎么回暖阁去睡了?”
郑玉衡动作一顿,神情有些受伤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免受祸国的罪名。”
而且就算被她故意教养过,被迫承认自己的渴望和念头,对方也总是稍微品尝一下就罢休,放着他一个人神思恍惚、难以满足。这让郑玉衡羞愧,也让他深深地感觉到一股“空虚不满”。
他隐约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新婚燕尔时被抛弃家中的新妇,董灵鹫总是撩拨得他面红耳赤、情动万分,然后再冷飕飕地抽身退去——毫不客气地说,这就好像短暂地疼爱了他一下。
董灵鹫假装没听清,又问了一遍:“说什么?”
郑玉衡道:“好久没回来,不认路。”
董灵鹫道:“你方才是这么说的吗?”
郑玉衡默了几息,咬定:“就是这么说的。”
她弯起眼睛,唇边含着笑意,道:“不认路怎么办?让哀家再教你一遍,怎么进入内殿侍奉,怎么侍候更衣、叠被铺床?”
郑玉衡耳根发烫,说:“请娘娘指教。”
“还是算了,那太麻烦。”董灵鹫笑眯眯地道,“只要半夜没有哪只猫嚎春,往哀家的寝殿里钻,就让瑞雪她们侍候也是一样的。”
李瑞雪适时道:“娘娘,如今是严冬,还没有猫叫春呢。”
董灵鹫道:“是么?我以为有呢,或许有些就是冬日里闹腾得早,虽然吵,但很可爱,其实也不妨养一只的。”
郑玉衡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掩饰般地轻咳,整个耳朵都是红的,眼帘低垂,开口提醒她:“您该喝药了。”
董灵鹫晾干了纸上的墨,随手将这本折子扔到他怀里,端起药碗,不疾不徐地吹了吹,随后道:“你看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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