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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谢,您叫我谢老师就行。”
“我姓毛,我来帮工之后,小客人都管我叫毛阿姨。”
谢颖笑:“我和你差不多年纪,怎么叫你阿姨?”
两人互换生年。谢颖大两岁,顺理成章地去了姓,喊她的名,壶冰。
棋院里,大小棋手聚餐,常往陈妈小炒钻。
陈妈小炒店面小,坐着挤,桌面总是有些腻手,后厨也赶不上街边新开的饭馆干净。只是江陵棋院的棋手们,在这吃惯了,胃被陈妈拿捏得服服帖帖,任周遭新开饭馆一间又一间,他们只取一瓢,专一得很。
小文、小悦热情地向许久没来棋院的庭见秋介绍陈妈小炒的重磅新菜:
喷香黄豆焖猪蹄,酸甜糖醋里脊,酥脆大脸鸡排,热辣毛血旺,雪菜小黄鱼,拔丝地瓜……多亏新来的厨娘毛阿姨,华国各地名菜都会一手,陈妈小炒的菜单扩展了一倍。
毛阿姨总在厨房里忙前忙后,不知累似的,面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她记得住和她打过招呼的小棋手们的名字。如果小棋手有什么想吃而她不会做的,她会自己在手机上学,不到一周,菜单上又添一行新菜。
有棋手输棋之后,来陈妈小炒店里吃饭,边吃边啪嗒啪嗒往饭里掉眼泪,毛阿姨还会温声细语地安慰他,请他吃洗净了的苹果。
毛阿姨来了之后,离开父母、远赴江陵棋院学棋的小棋手们,好像多了一个妈妈。
关于她自己的家庭,毛阿姨从来没提过。
她的来历,都是小棋手们从陈妈那里套出来的。陈妈是她的长嫂。陈妈的丈夫,毛阿姨的大哥,早在几年前意外离世,二人之间本就薄弱的亲缘,从此断绝。
陈妈说,新年第一天,傍晚,正是客最多的时候,她正忙着,听客人说,门口有一个女人,形迹可疑。她出门看。
是毛壶冰。
前一晚,江陵下了一夜雪。她就蹲在积雪之间。脚上的驼色雪地靴踩进门边脏雪里,早就被雪水浸湿,没有保温作用,看着就冷。瘦削的肩上,背着个快把人压垮的大包,周身裹着一件脏兮兮的大袄,冷得哆嗦。见她来了,毛壶冰仰面看她,颤着声音喊了句嫂,什么也没说,就开始流泪。
一开始,陈妈没打算收留她。
“你们也见到她那双手了。细皮嫩肉的,这么细巧,是弹钢琴的手,拿话筒的手,做大小姐的手,可不是能干活的手。养两个没出息的儿子,已经够我受的了,再带一个累赘,我活不活?”说到这里,陈妈叹口气,“可她看着太可怜了。”
后来,陈妈发现,毛壶冰比自己想象的能吃苦太多。她形象气质好,待人亲和,做事手巧麻利,很快适应小炒店的生活,引得小炒店欣欣向荣,靠着工资,从陈妈家客厅地铺搬出去,在小炒店边上,租了个十平的小窝。
短短半年相处,陈妈已拿她当亲妹妹,委婉问她,是不是打算离婚。
毛壶冰说,她没有财产,没有律师,没有关系,没有文化。不知道怎么和丈夫谈判。只想着先从他身边离开,喘口气,能舒心一日是一日。
陈妈叹口气,说,这样不是事,到底,还是要回到丈夫、儿子身边去。
她不说话,眼神清亮,只是看着陈妈。这是一双被很多委屈磋磨得坚定的眼睛。
陈妈便再不提了。
只是偶尔想起来,气急,背后还是要骂两句,她丈夫不是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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