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衍武这几句话一问出来,邹顺才顿时心虚了,而那老几位则全晕了,不由面面相觑。
唯有“红袖箍”大概是因为是“民革委”的人,像是知道点内情,睁着老眼有些惊讶。“小伙子,你是说……”
洪衍武赶紧顺势应承。“对了,大妈!您觉着他欺负人家一个女人的事儿能这么轻易就算了吗?就这么个‘踹寡妇门,刨绝户坟’的下流玩意,当初靠着手里的权力,能把一个女人没了路走。要能容他平安过日子,这天底下还有道理可讲吗!是!政府没判他,可那是因为他上面有人。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其他的办法,但为了自己家里人,却不能轻饶了他!您几位要觉着我做的不对,随便你们处置,可你们也得容我出了这口恶气才行!”
洪衍武这番虚张声势、把真假掺杂在一起说的话,可谓是天衣无缝。
别说让邹顺才彻底傻了眼,支吾着分辨不清了。连那老工人也急茬地瞪了眼。
“啊!这姓邹的这么王八蛋呢!”
紧跟着,“老核桃皮”也叫起来,“哎哟,我们哪儿知道啊!”
她转脸还冲“红袖箍”埋怨上了。
“我说包主任,这姓邹的可不能再让他住我们这儿啦,当初他搬来,看他流里流气的我就反对。街道怎么非把这种人往我们这儿安排啊,就不怕大家伙的孩子跟他学了坏呀……”
在当年,乱搞男女关系的事儿可是最为人不齿的,就更别提祸害良家妇女了,不夸张的说,在广大人民群众中,对在这种事儿上犯错的人,认为枪毙都不过分。
即使是在流氓的圈子里,弄“花事儿”的“杆儿犯”和“花匠儿”也让人瞧不起,无论进那儿的“号”,都是让各路犯人加倍揉搓的灰孙子。
所以这样一来,这老几位热心人的立场顿时改变,不但再没人替邹顺才出头了,反而对其都报以鄙夷的蔑视和斥骂。
邹顺才有苦难言,哭丧着脸只是无力地哀求。“他……这……这不是那么回事……那都是过去了……你们可不能不管啊……”
陈力泉虽没说话,却一直用佩服的目光凝视着洪衍武。
他觉得这个好哥们实在是会看风使舵、随机应变,办事说话都能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在心里不由默默为洪衍武这避重就轻、翻云覆雨的诡辩暗挑大拇指。
只不过这种事儿其实也得换角度看,在陈力泉的眼中,洪衍武自然是“每临大事有静气”,可要是让大多数的人评价,那恐怕真就是“揣着一肚子的坏水儿”了。
最后还是“红袖箍”率先表达了对这件事的新态度,一语定音便给事情定性了。
“这就叫自作自受吧,人还是不能干亏心事儿啊。行了,这事儿我们不管了。可你们俩也得悠着点儿啊,打呀砸的不算什么,顶多折胳膊断腿也就到头了,可千万别弄出人命来……”
说罢,老太太竟带头走了。
“老核桃皮”是追着“红袖箍”走的,离去前,倒是额外多饶了一句。
“你们俩也别急,再有邻居过问,我帮你们解释,可你们最好能在天黑前完事儿,我不是催你们啊。我们家小孙女胆儿小,晚上来家吃饭……”
老工人性子是最直的,走的时候还有点脸红,看着挺不好意思的。
“两位小兄弟,今儿是误会了。不知者不怪嘛。要我帮忙不要,我帮你们砸!不用?行,那好好给丫长点记性!要是法律不管,就该当煽了他!什么玩意,跟他做邻居得倒八辈子霉,呸!”
就这样,洪衍武点头哈腰,礼貌周到地送走了这出“铡美案”,等再关上门的时候,他就再无半点顾忌了。
看着颤抖的邹顺才,洪衍武露出了一副狞笑。
“老孙子!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这下,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继续吧……”
邹顺才一屁股就坐倒在床上,面带惊恐地打起商量来。“祖宗,四百块,四百块饶了我,行吗?这是我所有积蓄了,家里的其他东西随便你拿……”
可洪衍武听了却勃然大怒。“放屁!你早干嘛去了!现在这就是想坑我!这些人可都眼睁睁看着呢,我要从你这儿拿走这些大盘子大碗、坛坛罐罐的,不真被你说成白日行抢啦!告诉你,再不放聪明点儿,老子拆了你的蛤蟆窝!”
说罢,余怒未消洪衍武一脚向屋里顶着房梁的一跟圆木踢去,“喀嚓”一声,柱子应声而断,倒向了邹顺才。
可就在邹顺才蛤蟆跳一样地狼狈躲避,洪衍武泛起得意神色的同一时刻,又听房上“咔嚓嚓”一阵响,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竟从顶棚上掉了下来,带着风砸向洪衍武的脑袋。只凭感觉就知道不轻!
我(操)!完了!还他妈有机关哪!
这是猝不及防的洪衍武,当时脑子里唯一闪过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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