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睡得着,李恪睡不着。
他知道,在应天府是查探不出什么,索性出了城,深入了农村。
他天色将晚,借宿在一家农舍。
这是一家七口人,两个老人,两个儿子,儿媳,外加一个大孙子。
老人家十分热情,与李恪笑呵呵道:“时常有人迷路,或者赶不及入城,不打紧,小老儿其他的不多,空屋还是有的。”
两个儿子都是颇为瘦弱,有着对读书人的羡慕与敬畏,看着李恪的穿着,言谈举止就知道,这个人肯定是个读书人,还做过官!
做官与普通百姓的区别,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兄弟站在一旁,面色拘谨又讨好。
李恪已经将这一家子,以及屋里屋外看过了,不动声色的从怀里掏出二十多文铜钱,道:“老丈放心,我们不会白住,这些就当茶水钱,切莫推辞。”
老丈倒是没有拘谨之色,笑着收了下来,道:“那小老儿就不客气了,老大,你去买只鸡,再打壶酒,老二媳妇,你去收拾一下被褥什么的,带小姑娘去看看。”
李清倒是对这样的小家小院特别高兴,闻言就跳起来,嬉笑着向外面走。
李恪看着女儿走了,又故作的环看一圈,道:“老丈,看你这家境应该不错,就要春耕了,收成不错吧?”
老丈似有意的,一脸坦然地摇头,道:“我们是没有地的,都是给大户做佃户,分到我们手里的寥寥无几,还得给大户打长工,才能赚一点钱粮,一年到头,也就能勉强不饿肚子。”
李恪一怔,道:“你这里这么多屋子,没有存粮吗?你们一家没有地?祖上没有分给你?”
老丈不由得笑了,道:“客人一看就是来自大户人家,这祖上分的其实没多少,不说遇到歉收了,没粮食得找大户借,一来二去就不少,就说但凡生个病,或者婚丧嫁娶,都是一大笔,那点地根本不够用一家子吃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给大户做佃户,一年到头,好歹有个保障,再去做点长工,反而比种那点地要好……”
李恪听的直愣神,这种逻辑,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种地,反而不如把地卖给大户,给大户种地?
种地如果不赚,那大户图什么?还得让你打长工,给你工钱?
李恪想了一会儿,又道:“那,如果给你们足够的地,是否会好一点?”
老丈失笑了,道:“客人说笑了,我们这一家子,想要养活,起码得十几亩地,想要稳稳的,能抗一些天灾人祸,至少三十亩,想再好一点,得五十亩,哪里有那么地给我们?”
小儿子在一旁不由得嘀咕道:“张大户,在我们村里就有六百多亩,要是他能分给我们,我们就有了。”
老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张大户凭什么把地分给你?一亩地十几钓,你拿得出来吗?”
一吊钱,足够他们这样的小户人家富足的吃喝一个月了。
老二懦懦的不敢说话了,但一脸的腹诽。
他们家原本是有二十多亩地的,但因为有一年虫害歉收,就只能向大户借粮食,一来二去,地就没了。
十几亩地,一亩地就算七八吊钱,那也是几十吊,怎么可能借点粮食就没了?
还不是那张大户耍手段,用了天价利息,逼得他们不得不将地贱卖给他,做了他家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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