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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涌上苦涩的笑意。“没成想这繁花似锦都是用活生生的腥臭的鲜血养起来的,连那花架子都是用寒刃利剑架起来的。我没见jsg过战场,没见过乱世,我以为这些与我是相隔万里之远的东西,如今无情地拍在了我的脸上,掐着我的脖子,告诉着我自己,这才是真正的乱世。”
“残忍的,自私的,身陷其中根本无法从自己身上摘清楚的乱世。”
护玉金墉(七)
安成知府内院,花厅里面瞧不见一个下人。
籍之抿着唇,手里捏着二份信笺,满脸忧心之色。
尔风在花厅前的柳木门上轻轻敲了两声,端进来一碗盖着的甜羹。“哥儿您盯着这信笺整整半日了,咱们这回可是凭本事平定的水患贼寇,该杀的杀了,该押的也都押了,怎么还发愁呢?”
籍之听见身旁的方桌上有碗碟轻碰的声响,抬眼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两封信笺往尔风手里一塞。“若只是因为没能将贼寇除干净也就罢了,如今我身居外职,要担忧的事儿倒是一件都没少。”
尔风有些听不懂他的话,忙将手里的二封信笺展开来看。
“皇宫被匈奴人掌控,陛下被毒死,如今传位给司马邺,却命琅琊王协理朝政?”尔风捏着纸张的手微颤,“可是洛阳城的城门守卫向来最是森严,皇城之中那么多高门世家的安危全系于此,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地被匈奴人潜入,又给陛下下毒?”
“里应外合,再坚固的城池都能轻易地攻下来。”
籍之望着窗外长长的屋檐瓦砾,满眼都是惆怅。“洛阳城破,新帝年幼,先帝拼上了自己的性命才拖得刘聪被囚禁的局面。如今琅琊王已入洛阳,那另一封信笺便是他写来的。”
尔风听罢,忙不迭将信笺打开,一颗心越瞧越沉。“先帝大臣自相残杀,高门世家闭门不出,匈奴人在城中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
“其实还远不止这些。”籍之眼里闪过一丝悲痛。“我那向来以笑脸相迎的堂伯,当着众多世家的面,提了剑,先是将羊相国杀了,又将襄城公主杀了。那日在大殿里的可都是叫得上名的有头有脸的世家,狗咬狗死伤无数,却无一人敢提及他王敦的名字,生怕下一个掉脑袋的便是自己。”
“后来过了许久,等到顾宁袁三家随着琅琊王闯进永安殿的时候,只剩下无数残肢断臂和倒在血泊之中的人。琅琊王的来信中,唯一让人庆幸的,是除了襄城公主以外,王家和周家都没有死人。”
尔风听着这话,只觉得后脊梁骨一阵阵地发寒。“二房是想当丞相想疯了吧,连作为发妻的公主都敢杀,这会儿说他同匈奴里应外合放人进来,尔风都不会觉着奇怪。”
籍之身形一顿,接着摇了摇头。“堂伯是个笑面虎,但他只贪权势。这些年他依仗着襄城公主的身份地位得了多少便利与赞誉,咱们也不是不知道。二房一向看不惯我们大房手里握着家主一脉的承递,他觉着在朝堂之上,咱们大房一脉没有展现出比他更为耀眼的光辉。他想当琅琊王氏的家主是不假,但通敌叛国这样的大事是要抄家灭族的罪,他犯不上这样搭上性命去冒险。”
此话一出,二人再没有出声,于是整个花厅静悄悄,只剩下细风捉弄花枝的梭梭声。
籍之看着轻轻摆动的栀子花枝,目光温柔。“果然江南的花还得在江南养。我在洛阳城种了那么多回,都只能开点小巧的花,也没有江南的栀子这样清香。”
尔风亦是面上带着笑意,随着自家主子的手望着那洁白的花瓣。“哥儿是又想着少夫人了吧。”
籍之一噎,却也承认地爽利。“是啊,当然想她了。成亲后待在一处的日子都没我来安成郡的日子久,人人都说小别胜新婚,这可都是大大的分别了。”
“哥儿若是实在想念少夫人,不妨亲自回去瞧瞧?”
籍之一双眼亮了一瞬,却还是黯淡了下来。“回不去的。”
“如今咱们没得任何诏令,外放的官职若是私自回洛阳,这是违逆圣意。我不想牵连夫人。我答应过岳父大人,今生今世一定要好好守着她,如今我不在她身侧,更应该多替她着想。”
他回过头,看着尔风又是焦急又是不知所措的神色,疑惑地皱着眉。“你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尔风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才总算开了口。“前些日子门房接到了一封信,是吴郡宁家女郎落得款,里面说少夫人在您离了洛阳城之后,先是因着王家的缘故被人追杀,大病了一场,后来宫中生变,少夫人亦是被官兵擒去了皇宫,后来又被四中郎将掠去了羊家府邸。”
“四中郎将?”
尔风解释道:“便是羊家三房那位病秧子,先前您成亲前还同他写过信,让他替您将袁家那小子从少夫人身边赶走的。”
籍之回想着过往的事,面色愈发冷下来。“我道为何那时在洛阳城外撞见了她,还是满身的尘土。原先算的仔细,倒是没想过这里面竟还有他羊烨的手笔……”
这样念着,不知觉中手里多了朵被折下来的栀子花。
“怪我将人心想得太好了些,如今我身处远郡,竟然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护不了。”
将手里的栀子花小心地包好,亦是小心地放在衣襟里。他定神,朝着花厅外望出去。
圆拱的石洞上垂着绛紫色的藤萝,地上铺的是江南独有的鹅卵花石,再往外面望出去,便是相对而通的回廊,四周方正,带着江南的潮气,将砖瓦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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