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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之中,鸦雏色久闻姬无忧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他知道他冷血无情,也知道他痴鬼迷神,小忍说姬无虞斩杀一线天时,姬无忧和她在一起,眯着眼睛,发丝翻飞,如经书翻页,满目石碑天书。
姬无忧的头发出奇得长,在他身后蜿蜒成河,尾端又是黑宝石的蛇影,盯着他的头发久了,那蛇影非影,黑色长蛇婉转温良地爬着姬无忧的头发一路向上,爬过他的脖子,又爬进他的胸膛,姬无忧将它捞出来,爱抚似的摸了一阵,便一把掐下蛇头,扔进火堆里。
火堆窜出冲天火焰,像古画中的鬼差降下神罚的怒容,姬无忧不怕神,他伸手进雪青色的火焰里捞出几只线状的蛊虫,短肢残骸散落一地,姬无忧是精细的医者,也是有力的武夫,以蛊虫为针线,他专心致志地缝制他的作品。他最新的想法记载在他自己拟制的神谕中,即部分的身体,完整的永生。很快这些神谕就要被教众四散出去,伴随着他的线蛊,一道爬入千人万人的脑子。
“无忧大人,这些对研究燕蹀躞留下的偃甲,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处。”宁忍冬坐到高台上,她一鞭子抽开尸体,直接鞭策姬无忧,“我送了那么多人给你,你不要让我失望。”
姬无忧并不转头看她,继续着切割和缝合工作。
鸦雏色放飞偃甲鸟,偃甲鸟盘旋了一圈回到他手里,“无忧大人就原谅她吧,她就是急脾气,若不是大人你,我还想不到蛊虫当偃甲的驱动核心。偃甲心脏的中枢,攒动着那么多蛊虫,经年一换,以后还是要拜托大人你。忍冬,你也是,天气冷,你的脾气怎么还燥起来了呢?若无大人,我爹留下的偃甲人恐怕全要报废了。”
宁忍冬在鸦雏色面前是脆弱的琉璃人,眼下却在晃着脚,脚链的金银华光在裤管中眨眼睛,她的鞭子也在眨眼睛,上下翻飞,鞭的尽头会出拳似的,一拳就轰开了山洞中的深潭水,水中巨蟒被惊醒,爬上岸,对着尸体们大吃大嚼,它被养得很好。
“老步说着不管我们,却把他的心肝宝贝儿步琴漪叫回来了。步琴漪在北境办砸了事情,手下伤了一大片,老步要给他找补,他就得拿我们摘月斋开刀。再不开了燕蹀躞留下的锁,给出一点丁悯人墓葬之谜的甜头,老步想收拾我们,费不了多大力气。”
她的鞭子抽到巨蛇上,贪婪的蛇头挨了鞭拳,听话地缩回深潭中,她又冷声道,“到时候,大不了大家一起跳潭!”
“神会赐我永生。”姬无忧不咸不淡道。
“放狗屁。”宁忍冬直言不讳,“别神棍了,你儿子和情人什么时候来?你儿子少年天才,耳力触觉都敏锐常人百倍,他到了墓室前,必有用处。”
姬无忧拨着潭水,漫不经心道:“我弟弟爱燕姑娘爱得发痴发狂,要他取蛊,未必顺利。若是顺利,就在返程路上。”
说着,他转头玩味地看向鸦雏色,“小燕大人,你觉得会顺利吗?”
鸦雏色尚没说话,宁忍冬的鞭子又几乎抽到了他的脸上,带来水蛇的腥味,他伸手攥住她的鞭子,她厉声道:“你姐姐懒得要死,懒得爱,也懒得来。要她来一趟芜鸢城,比让她死还难受。本来她和南理世子相恋是好事,以为她一定会顺道来,结果她居然又拒绝了他。简直莫名其妙,每一步都在我意料之外……”
“那我也没办法。”鸦雏色耸肩,“谁叫我的血不管用,要开锁,还是得靠她。”
“不过这次……我想她会来的吧。”他若有所思。
宁忍冬一卷鞭子收回手中,她居高临下:“你父母当年打开了丁悯人的墓葬却又封锁墓葬,现在能否子承父业,成败在此一举。若我们再不做出些成绩,成天和西南郡人胡混,楼主就要空降步琴漪过来接管摘月斋。你心心念念的偃甲,就再也玩不成了。”
“无忧大人,你是我们请来的外援。我很感谢你,也深知你辛劳。但危急存亡之秋,少不得大人多费心。”
她转身离去,招了招手叫鸦雏色跟上。
可鸦雏色却在她离开后,蹲下身问姬无忧:“无忧大人,你有治结巴的药吗?”
姬无忧抬头看他,他的红色胎记若隐若现,笑容也若隐若现,“可以一试。”
鸦雏色轻声问姬无忧:“大人之前和我说并不喜欢川红,可你还是和她有了孩子。那你喜欢你死去的妻子吗?她叫银弓?”
姬无忧薄唇微翘:“神
爱世人,神命令我爱天下人,银弓和川红何尝不是天下人呢?”
“我不信这些。”
“信或不信,天神都睁眼看着你。小燕大人年少有为,万事万物,游刃有余,拿得起放得下,比我的傻瓜弟弟强千倍万倍,可乔姑娘和宁斋主都为你所用,小燕大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心莫测,总得有个取舍,否则会自食苦果。”
鸦雏色摊了摊手,“偏不取舍。我要小忍,也要观棋。”
他吹着笛子,语调轻快,便迈出了洞穴。
乔观棋在邬镜下葬后收到了驿站十万火急跑上山送来的信。邬镜埋得很深,越是恶鬼越埋得深,燕山景在山上吹得眼睛痛,见观棋面无表情读完了信,便接过来读。
信上内容简单,字迹潦草,只说一件事——燕白被拘在了芜鸢城,摘月斋留。
谁也没惊慌失措,只觉得荒诞不堪。一半内力尽失的毒来自邬镜,那另一半五感全失的毒当然来自燕白。他还不知道他露馅了。
燕山景和观棋拾级而下,她问道:“你是何时知道他不对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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