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不正常的白色眼珠滴溜溜转,像蠕动的面包虫,也像镶在眼眶中的塑料气囊。季明月脑海中幻视了曾在阳间看过的丧尸电影:“不然为什么和西方鬼界有联系,给老外的丧尸发了入境签证?”
连海噎了下:“……小季你丰富力真想像。”
顿了顿,又补充:“心态也很不错。”
吐槽归吐槽,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想法——季明月像一颗古灵精怪的镇定药丸,总是能适度平复自己的情绪。
“小远,你对得起俺们吗?”队伍最前方的老者打断季明月和连海的低语。
方才说话的也是他,老者操|着奇怪的方言,声音如经久未保养的琴弦一样嘶哑。
“小远?”老者一边唤步安远的乳名,一边将手中的铁棍在地上击得笃笃响。他低头将耳朵露出,脑袋仿佛无头苍蝇动来动去,依靠听力辨认步安远的位置。
季明月从惊吓中回神,那十几双邪气森森的白色瞳孔,看上去也不那么恐怖了。
他反应过来——怪道每只鬼手上都抓着铁棍铁链,方才在办公楼更是毫无章法地满楼乱窜,打坏了电闸,把杂物间翻成了核爆现场,费老鼻子劲儿也找不到藏匿的男鬼。
非不为也,实不能也。这拨无瞳鬼,全靠手里的铁棍当盲杖。
他们各个都是瞎子!
跪在地上的步安远强撑着想要起身,却因为双手绑得久了,实在无力,哼了一下。
如此响动,老者定位到了步安远的位置,浑浊的眼球中流下泪水,又嵌在了脸上的沟壑里。老者露出黄牙:“小远!你是俺看着长大的,你大(父亲)去得早,你娘生完你也跑了,你小时候的开裆裤都是俺给你缝的!你对得起俺们吗?”
话毕,他抬袖抹了把眼泪,身上簇新的绸缎唐装蹭出了点灰。
陈年旧事被抖出,步安远有些赧地抹了抹头发,带掉了一手金粉和碎彩纸:“三叔,恁说这个作甚?”
被称作三叔的老者提高声量:“你的亲事都是俺从头到尾帮你操办妥当的。从讨婆娘到盖新屋再到办喜酒,老汉我为你奔前走后尽心尽力。小远你摸着良心想想,没有你三叔,你能不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步安远耷拉着嘴角,欲言又止。
“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白眼儿狼!出去打工学到了不少啊,还学会在酒菜里下毒了!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就冲我来,怎么能杀了一桌儿的人?”他一边吼,一边把铁棍重重杵在地上,“恩将仇报。”
三叔手中的铁棍足有一个成年大汉那么长,几乎和小臂一样粗,堪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后面的几只鬼听到响声,也咚咚敲着铁棍,不停追问“为什么”,怨念很深。
步安远什么都看不见,缩成一团:“三叔,我没有,您,您别打我啊……”
季明月看这群鬼面色黝黑,身材壮实,几个鬼手指甲里还攒了些黑泥,应当是常年务农的乡下人。不过他们倒是非常讲究地打扮了一下,各个像模像样。
乡下喜事热闹,有吃流水席的风俗,这群鬼应该没有说谎。
其中一只胖鬼,西装领口快把脖子上的横肉磨破了,外面还裹着件纯白大围裙,颇为滑稽。
“原来是办喜宴。”季明月小声对连海开了个玩笑,“这老哥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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