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莫凭澜这样的男人低声下气的哀求应该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可是长安要去做的事可让她一点都荣耀不起来。
也罢,早晚要面对的,她也有十八了,该是个大人了,总不能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事就抛给爹爹和莫凭澜,现在爹爹老了病了不行了,而莫凭澜成了那个给她造事的,她除了自己还能依靠个谁?
雅韵书寓是苏余最大的书寓,书寓其实就算是妓院,不过要比妓院高级的多。
这里一般就是个大宅子,老鸨是妈妈,养了这么三五个女孩子。几岁买进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开明的还请洋先生教钢琴诗歌洋文,总之弄得那孩子跟大家闺秀一样。等到了开苞的年龄自然是高价沽售,跟她们春风一度的钱差不多够在普通青楼过一年的了,但就算价格昂贵,那些达官贵人还是络绎不绝。在这里,绝对满足了他们床下闺秀床上荡妇的梦想。
畸形的社会把女人包装成各种各样的商品,供应各种层次的男人客户。
何欢儿在雅韵是个尖儿货,听说每年为了她慕名而来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虽然是个艺伎,不过到底陪不陪人这个可就难说了。
南方的小楼雅致古典,一个穿着翠兰旗袍的妇人甩着帕子迎出来,她徐娘半老却风韵依然,额前一圈儿电烫的头发也显出几分古典,见到莫凭澜她就捂着红唇笑,“哟,莫老板,这才不过一天您就来寻人了,怕我把您的宝贝给怠慢了吗?您放心,欢欢是我们这里的公主娘娘,谁敢!”
这里并不像妓院,一草一木一杯一盏都像是有钱人家的闺阁,可是长安受不了这股子浓重的脂粉味道,她微微蹙起眉头。
妇人看了她一眼,想必何欢儿也曾经说过莫凭澜的情况,她一猜就猜出长安是谁,却也假装不知道,连个招呼都不打,但是眼风几次落在她身上,似乎在拿她和何欢儿比较。
长安从来都是和何欢儿完全不同的俩种类型。
其实她的气质模样比何欢儿更适合俗艳的欢场。
只是各人名有不同,就算她长得艳丽妩媚何欢儿清雅高贵,她还是豪门千金而何欢儿则是欢场艺伎。
长安最讨厌有人拿她跟何欢儿比较,所以在妇人再次看过来的时候她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蔑视和不耻。
妇人面上微红,有些气恼,却不敢生张,只是干笑着,“怎么欢儿还不下来?莫非还在闹别扭?”
“妈妈,你又在说我什么?”何欢儿已经从楼上走下来,她边走边皱眉,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
她穿了一件白色半旧短袄,还是连个暗花都没有的布料,底下是条黑色长裙,黑压压的鬓发只插着个素玉簪子,耳朵上闪着俩个玉坠子,这般的朴素不像是欢场艺伎,倒是像个女学生。
反观长安倒是比她艳丽的多,黑色马裤长靴子,上身是一件大红色丝绒西装,这西装下摆做的微微蓬松,像裙子一样的款式,别提多时髦漂亮,就像来自西洋画里的仕女。
她这身装扮莫凭澜早就看惯了,可在古雅的苏余地区算是另类,可是她自己丝毫不觉得,长安这人就是在任何地方都能率性自我。
何欢儿最讨厌她的也是她这点,总觉得她就是因为家里条件好给惯的。
不过她不像长安,有什么都挂在脸上,此时她冷冷的扫了下面的人一眼,眼神清冽,有些傲气又有些不以为然。
长安不懂她这不以为然的意思,难道是她对自己的蔑视?输了都能这样淡定的人她何欢儿还真是长安见过的第一个。
走到莫凭澜面前,她对他说:“凭澜哥哥,你来了。”
莫凭澜看她的眼神很柔软,是长安少见的温暖模样,他毫无顾忌的拉住何欢儿的手,“我都跟长安商量好了,这次我们一起回云州。”
何欢儿眼神闪了闪,随后落在莫凭澜的脸上,虽然眼神冷淡,可是已经水雾朦胧。
她挣脱莫凭澜的手,涩声道:“澜哥,你又何苦强人所难?”
莫凭澜话语里带着几分笑意,“怎么会是强人所难?欢儿,这等烟花之地总是要离开的。”
“离开?然后我去哪里?”
长安看不了她矫情的样子,“都说了我们会带着你回云州。何欢儿,我莫长安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当年你对我夫君的救命恩情我一定好好报答你。以后你就是我们莫家的大小姐,你看好了谁我们便找人去替你说亲,然后再送你份大嫁妆,难道不比这里好?”
长安故意把夫君加重,把莫凭澜对何欢儿的感情说成了报恩,莫凭澜听了也觉得她有些过了,皱了皱眉但没说话,竟然算是默许了。
何欢儿的脸一白,紧紧抓住了椅子的把手。
她忽然喊:“送客。”
莫凭澜拉住她的胳膊,“欢儿,你这是干什么?”
她冷声说:“澜哥,我不需要你的报恩,大概你已经忘了五年前对我说的山盟海誓,也忘了我们之间……我何欢儿不过是个烟花女子,高攀不起莫家的小姐,更配不上一份大嫁妆,我这样的女人也没有人会娶,你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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