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笑着打断他“别勾引我家文艺部长。”
赵安然眼冒桃花,抓过池先小臂往身边一拉“嘿,池大帅哥,愿不愿意给我们奥赛罗配个乐?第四幕,杨柳之歌的钢琴曲。”池先一摊手“美女,抱歉,我没兴趣,那咏叹调挺短,你随便找个人都能弹。”“但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是你,一说起来全校百分之七十女性都犯花痴的池先,啊对了,林曦音演黛丝德蒙娜。”“我弹。”池先说完,哀怨看眼赵安然“果然是七寸啊姑娘,话说我追林曦音这事果然是全校都知道了么”赵安然点点头,又一拍池先肩膀:“池大帅哥你大手笔啊。”语气和许记如出一辙。
周扬站旁边呲牙乐,然后也一拍池先肩膀:“那就这么说定了池少,下午钢琴给你弄来,你得空就和他们练练,后儿晚上晚会,您别砸兄弟招牌。”池先果断拍掉他的手“我为林曦音,随时得空,鞠躬尽瘁。”
虽语气凛然,但池先此举,收效甚微,除了这两天来礼堂闲逛的女性人数明显翻倍。沈斯南有次路过大活,看见池先和林曦音一起出来,林曦音穿了身白色的长裙,长发挽起,表情淡然,向池先道了别就下了台阶,池先在大活门口略停了片刻看着林曦音的背影,太阳打在他身上,器宇轩昂,衣冠楚楚,然后就看见了沈斯南“嘿,阿南。”
沈斯南站在下面眯眼看他走下来“成效如何?”“甚微。”“我刚才看林曦音的侧身,真是优雅如同天鹅。”“我家文青不错吧”“很不错,越发觉得你希望渺茫。”“沈斯南,我觉得你爱好之一就是打击我。”“人在打压中崛起,在浴血奋战中坚强。”“呦喂,这是哪位名人说的?”“我说的。”“呸。”“不过话说,知道你竟然能穿着礼服一表人渣的弹奏钢琴曲我还是挺惊讶的。”“每个人都有段端着白玉碗焚香品茶赏菊花的文青时代嘛。”沈斯南停下脚步,侧头看着池先,金灿灿的阳光从他的睫毛间穿了过去,打在粉白的唇瓣上,他的眼睛里仿佛有水漾过,神色在某一时刻变得有些认真,好像要将池先看分明,然后他侧头一笑,掩了所有的神色:“池先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真邪恶。”“我次奥!”
晚上七点二十,礼堂里几乎坐满人,沈斯南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懒散倚在门口看着屋内满满的人,然后低头借着月光看了下表,里面在进行最后的试音,他走进后台帮社团里的主持人师姐最后一遍审稿,师姐忽闪着精心画好的长长的睫毛看着沈斯南:“阿南,你写的这份主持稿真是我读过最棒的一份!”沈斯南略羞涩的笑了笑,正要客气两句,周扬突然从一旁冲了出来“沈斯南,你看见池先了么,他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没有,他下午好像去打球了。怎么了?”“第二个节目就是奥赛罗,结果池先现在还没出现,文艺部那边快急疯了。”“嗯,调换下节目顺序吧,等等他,池先是有分寸的人,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事。”周扬意外沈斯南的从容,又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我去安排节目调换,你帮我再给他打个电话吧。”“好。”
“来不及了,这是第二个节目,音乐灯光串词都没法调换。”赵安然从幕帘后走出来,一手拿着手机“我刚给池先打通,他打球扭着胳膊了现在在医务室。”主持人已经开始报幕,音响里音乐轰鸣,灯光隔着幕帘打在赵安然有点苍白的脸上。周扬愣在原地,皱起眉头。
沈斯南侧身看着舞台,然后轻声问:“你们要演的是奥赛罗第几幕?”
第四章
池先举着胳膊到礼堂的时候,林曦音穿着金色的纱裙高扎发髻恰在唱《杨柳之歌》,一束追光打在她身上,营造出引人入胜的氛围,钢琴曲缓慢流淌,池先又向前走了一步,看见舞台一角的沈斯南,简单的白色T恤,米色裤子,琴键映着灯光,手指纤长,最后的结束音,小指微翘了一下,掌声响起,他向台下漫不经心的一瞥,眼中光彩焕然。
周扬在礼堂另一边,侧头就看见了池先,朝他挥了挥手,池先指指自己的胳膊转身走出礼堂,月色朦胧,池先抬头看看,心想大概是月色温柔所以让自己觉得刚才看到的沈斯南,有不一样的光彩照人。
晚上十点,沈斯南回了宿舍,看见池先举着一只胳膊带伤奋战,皱着眉头的样子戳键盘的样子依旧格外认真。沈斯南进屋反身倚着窗台,轻轻一踢池先的椅子“嘿,帅哥,还玩呢。”池先抬头瞥了一眼,浓黑的眉毛被光一照仿佛一个长大版的蜡笔小新,然后又低下头,和战友告别退了游戏合上电脑。“今儿谢你昂,不然周扬得跟我拼命。”
“真是吓死人的客气”沈斯南凑近戳了戳池先肿的发亮的胳膊“啧,造型不错,疼不疼?”“你说呢,又把我当笑话看呐。”池先不客气地把沈斯南的手往旁边一撩。“喂,我家有一祖传秘方,用了包你三天就好。”沈斯南一挑眉,语气是赤裸裸的调戏加勾引。“真的?”池先抬头仔细打量他“看不出来你祖上行医啊。”沈斯南耸肩,淡定往池先胳膊上再一戳“假的,我说着玩你也信,池先你真是个天真善良的祖国小花朵。伤筋动骨一百天,您好生将养着吧。”池先一跃而起张牙舞爪扑向沈斯南“嘿,我这爆脾气!”沈斯南展现自己体育实力瞬间跑进卫生间把门一摔,池先听见清脆的上锁声,只好在外面抓门“沈斯南你这是欺负伤患。”沈斯南在里面已经开始洗漱,敷衍的哼了一声。
池先被那哼的一声击中玻璃心碎成渣渣,转头趴到电脑前无力呻吟,突然又想起来“啊,对了,明儿晚上中秋聚会,就大一的几个和周扬他们一伙,晚上一起吃个饭,你一起去吧。”池先支起耳朵听见沈斯南关上水龙头,有点闷的声音传出来“呸,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站旁边呢,他最后一句说的是让你带媳妇去。”“他那是又拿我们家文青寒碜我,反正差不了多少,说好了明儿去昂,对了,阿南,你家是本地吧,你明儿不回家吧?”“不回。”
沈斯南又打开水龙头,将嘴角的牙膏印洗净,低声重复一遍:“我不回去。”
第二天晚上池先和沈斯南到的时候,桌上的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三三两两的聊起来,周扬坐主陪位正和旁边人说话,抬头看见他们俩忙走出来“二位姗姗来迟,一会儿罚酒可不许逃。”眼光从沈斯南身上掠过去看向池先的时候带了些促狭的笑意“不是让你带媳妇来么,这就是你们家小媳妇?”“拿林曦音开我玩笑你还上瘾了。”“不敢不敢,给你留了个主宾位儿赶紧去吧。”周扬笑着将池先往位子那边轻轻一推,然后转身看着沈斯南:“昨儿多谢你救场,你们来之前我也不知道池先带谁,让你和他坐一块成么,今儿都是几个朋友一块吃饭没那些讲究,改天单独谢你。”说着拉起沈斯南手腕领着他向前走,沈斯南扫了眼餐桌上的人然后翘起嘴角向周扬微一点头“这是哪里话,你太客气了。”
三个人入座,周扬将两人介绍给其他人,聚会算正式开始。桌上十一个人互相之间不是全部熟悉,刚开始的时候彼此表现还算矜持,等到周扬带第三杯酒,场上的氛围终于热闹开来。许记恰巧坐在池先对面的位置上,隔着一张桌子大声问池先“嘿,哥们,不是说你要把你那位倾国倾城的媳妇带来吗,人呢?”池先把菜一转,让那只凤仪天下正冲着许记,回了一句“怎么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呢。”许记看眼面前直挺挺对着自己的鸡头,咽口唾沫继续吼“我这是代表广大群众关心你的感情状况。Whereis传说中的媳妇?”池先向四下一望,抬胳膊把正专心夹菜的沈斯南捞到身边,一努嘴“喏,这就是。”沈斯南淡定拎起池先的胳膊扔到一边“我拒绝这个称呼,”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很嫌弃。”许记一口酒喷出来,池先捏过沈斯南的下巴“我次奥,阿南你太不给面子了。”沈斯南依旧淡定一哼,低头继续吃菜。许记擦干净嘴,遥对沈斯南竖起大拇指。
等到两圈带完,饭桌上的部分人已经表现出没有节操的醉酒状。许记和几个人兴高采烈地划拳,周扬个几个人互相敬酒,池先红白杂着觉得有点醉意,一侧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斯南不见了,他站起来正要去找,副陪端着酒就挡在了前面:“池少,今儿有幸见你,我是林供,您可能不记得我了,B城见过的,我们家生意得承蒙您家关照。”酒气迎面扑来,池先看着林供有些谄媚的笑脸,无端觉得厌烦“我们家生意场的事儿我管不着,你应该也听说过,我就是吃喝玩乐一人,再说今儿就是朋友几个聚聚,不谈那些话。”碰了颗钉子,林供还是带着点恭敬地跟池先碰杯:“池少中秋快乐,希望以后也能多聚聚。”
池先应付完人,出门走了几步,在卫生间门口看见倚墙站着醉醺醺的沈斯南。池先忙走过去,一把把沈斯南扶过来“喂,阿南,你没事吧。”沈斯南两颊绯红,睁眼看到是池先,又安然闭上眼睛“嗯……没事儿。”
池先看他的样子知道是喝的有些大,于是完全搂进怀里“人家一敬酒你就喝,怎么傻成这样呢。”沈斯南蜷他怀里轻声呻吟“嗯……试剪插……金瓶……千朵,”“什么?”池先听不清他说什么,低头将耳朵靠过去,“醉时……醉时细看婵娟”沈斯南的睫毛拂过他的耳垂,吐出的酒气里有淡淡的甜味。池先愣了一下,然后一捏沈斯南发烫的脸“怎么喝醉了还在吟诗呢”
第五章
池先半扶半抗的把沈斯南弄回包间,周扬刚付完钱回来,站在房间门口带着点笑意看着里面,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他们俩,一挑眉梢“里面那帮人喝的差不多了,今儿就散了吧。”又俯下身子凑近戳了戳沈斯南红扑扑的脸“呦,小朋友也喝醉了么,明明没喝多少的样子。”
沈斯南感觉到脸上有异物,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眼神涣散的扫视周围,然后定焦在周扬脸上眯起眼睛啊呜一口咬了他的指头。“喂喂,刚想说粉嘟嘟的小朋友很可人的样子,怎么还能咬人呢!瞬间变物种么!”周扬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手上一阵刺痛,哇啦哇啦地叫起来一面晃着手想把手指抽出来。池先愣了一下然后笑得直不起腰“噗哈哈,周扬你这样子……哈哈哈哈!……”
“喂喂喂!人性在哪里!想办法救我啊!”“唔,先别晃了嘛,别把阿南的牙晃掉……”“这不是重点好嘛!”周扬经过这一战役,终于再次认识到,想让池先帮忙就得等他笑完。池先扶墙笑了大概十分钟才走过去捏住沈斯南的鼻子逼他呼吸,周扬趁机把手指抽了出来。
池先把周扬手指拽过来审视牙印:“我们家阿南牙不错啊,这印儿,嘿,真好看。”然后满意地拍拍沈斯南的脸:“嗯,果真是很可人。”松了口沈斯南已经闭上眼睛再次昏昏欲睡,池先干脆把人搂紧怀里一把抱了起来,转身往外走一面跟周扬告别:“我们先回去了。”周扬在他身后含泪看着牙印:“这印儿我绝不让他消下去,明儿举着手指头要求沈斯南赔偿我。”
“你想让他怎么赔偿你?阿南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池先体格倍儿棒,喝的有点醉抱着沈斯南走仍旧不费力气,还能顺带着跟周扬贫两句。周扬瞅眼牙印,咬牙道:“肉偿!”“嗯哼?”池先冷哼一声:“他有算有天肉偿也是先偿我。”
大概是中秋节大家都回家了,池先回到宿舍的时候楼道里安安静静,声控灯亮了片刻又暗下去,池先抱着沈斯南弯腰摸索着门锁,一不留神沈斯南的头在门上磕了一下,小孩猛地疼醒泪眼汪汪鼓着腮帮子,一副要哭的样子,“不哭不哭,乖啊”池先看到沈斯南这样少见的有些娇憨的表情,忍俊不禁地低声哄着。
好不容易打开门,池先大步进去把沈斯南轻轻放到床上,沈斯南翻了个身用脸蹭了蹭枕头然后把脸埋了进去,“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嘛。”池先揉乱他的头发,长嘘口气,伸着懒腰懒散走进卫生间。
池先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沈斯南正坐在床边接电话,垂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语气很轻的说‘知道了’,半晌又轻轻地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酒醒了么?”池先走过去用没擦干的手捏下沈斯南的脸,沈斯南侧头避开,举起手挡了一下,“我爸爸给我打电话,说我阿姨怀孩子了。”“嗯?”池先愣了一下。沈斯南翘起嘴唇,露出了一个有些讥讽的笑容“我七岁的时候母亲去世,过了两年我爸娶了这位阿姨,不是问我怎么不回家么,”沈斯南抬头看着池先,“就是这个原因。”
沈斯南的眼神,透着冷意,像是一大块伤疤,下面有血肉模糊的伤口,可是一点也不可怜,一点也不卑微,一点也……不寂寞。但是池先觉得很心疼,沈斯南的背后,有冷冰冰的恶意的孤独感,他看着沈斯南,仿佛看到过去十八年自己偶尔的寂寞、不被理解、得不到体谅的这般所有感觉的汇总,于是他没有犹豫的一把将沈斯南抱在怀中“很难过吧,那些日子,很难过吧。”
“不难过,”沈斯南埋在他的怀里,眼睛很涩,但是没有泪水,他重复着“一点也不难过。”
这当然是谎言。
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女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嫌弃地看着乞食的流浪狗,在独处时并不狠毒,不是那些故事中的虐待,却十分淡漠。小说从来都夸张化,但纵是如此,生活也总比小说艰难的多。母亲的东西被随意丢弃,祭奠的照片被收起来了,然后被她从抽屉里翻出来,争吵,摔东西,最后照片被扔进垃圾桶里。夜晚偷偷的捡回来,在不被月光照到的角落里哭泣。
一个人过年,冰冷的屋子里一点烟火气都没有,整个小区里却热闹非凡,在傍晚是家家户户传出的饭香、谈笑声,有小孩在楼道里跑,屋外有鞭炮声和烟火。自己站在窗户前,脸被烟花照亮,在那一瞬间,却突然什么也听不见。
被指责,恶意中伤,无论做的多么优秀都得不到赞赏,这是很久后才明白的道理,因为不爱,所以都错。被体罚,在外人面前得不到维护,冬天的晚上被关到屋外,面对邻居疑惑的目光感觉不知所措,大人总以为,小孩怕打,是怕疼,其实小孩怕的是责罚本身。小孩子的心就像是标着危险、轻放的箱子所盛放的水晶,十分脆弱、敏感,你骂他们,你对他们生气,你投去一个责备的眼神,甚至你皱眉,他们都会疼。
轻微的抑郁症倾向,夜晚睡不着觉,睁着眼睛看月亮透过窗帘打在屋顶的光,看着它移动直到天亮,不与人交谈,渐渐丧失言语能力,最寂寞的时候对着镜子做手语,自己跟自己说话。
而自己七岁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太过美丽,太过虚幻,随着时间流逝,愈加变得不真实,就好像,从来没有那样一个美丽的女人,会在黄昏为自己弹着钢琴唱一曲法语歌,有十分温柔的眼神,会对自己笑,穿着优雅得体的素色裙子,眉目如画,将自己抱在怀里,一笔一划地教自己临摹帖子……
有温暖的比较,不堪的生活显得愈加寒冷,沈斯南下意识地保护自己,于是以前的记忆,那些关于母亲的美好生活,在他脑海中变得模糊,他没有遗忘,却再不肯想起。
这样的孤独感一直相伴着,在十一年的岁月中如影随形,而沈斯南却有些奇特的,从不矫情,也没想过死亡,相反地,他很惜命。这说起来很矛盾,他时常对生活厌烦,也并不相信光明,但却认真地对未来做着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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