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到了七月,按师父说的扣去三个虚月,我应该出师了。
师父却舍不得我。
有一天早上,他对我说道:“山红,按理你该出师,去更大的地方发展。可我离不开你,你还跟我几年吧。至于收入,我不会亏待你。”
我也一时迷茫,跟着师父,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再有天大的本事,也要有人信你,托你,捧你。你才有市场啊。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师父,您放心,我愿意永远跟随在您身边。能时时聆听您的教诲,是我最大的幸福。”
师父不说话,闭目养神。
这时,院门口进来两个人,一个年长一点的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青年头戴白巾,腰缠麻绳,跪地一拜。
年长的男子道:“弘一大师,我是汪一鸣的好友。老汪昨夜过世,先生是本市名人,特来告知,万望出席追思会。”
师父上前扶起青年,问了些情况,直说:”太突然,太突然了啊。”
等这两人走后,我问道:“您不是书法中人,与老汪交往不多,他们怎么也来登门报讯?”
师父声音沙哑:“一言难尽啊。”
“您能给我说说吗?这人世间的玄机,我常常弄不懂。”
师父叹了口气,问道:
“你在风花雪月看到老汪的字,感觉如何?”
“他刚刚离世,我不好说。”
师父盯着我:“直说。”
“那我就乱说了,我觉得了无章法,肆无忌惮,没有美感,”说完,我双手合十:阿弥托佛。
“不必内疚,鲁迅先生死了几十年,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老汪的字,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比如他的小楷是相当有功力的。”
“他何不写小楷?”
师父仰头叹息,良久才说:
“他原本就一下岗工人,不过自小就习研书法,字写得特别好,既有章法又有风格,某次参赛竟得国展,获得银奖,一时声名大振。收藏他作品的人络绎于途。用‘炙手可热’来形容毫不为过。
老汪因此有钱,于是就从县里迁来市里,又把原配离了,新娶了一个美人。到了市里,访问的人更多,宾客盈门。他写小楷要花时间,赚钱速度慢,于是就自创了一种“四不像”的草书。
哪四不像呢?像写出的又像擦出来的,像草书又草得没边。像字又像鬼画桃符,像大师又像一年级没毕业。
结果,各路记者蜂拥而至,把他这种体吹上天。”
我对,书画完全是个外行,但这几年明白了“炒作”这个词,便笑道:“这些记者没几个懂书法,真正懂书法的又不肯来。来报道就奔着几张纸,等着升值。”
师父沉声道:“对。于是这些四不像的作品竟然能卖高价。”
我感叹道:“某些东西并无多大价值,全是被一群心怀鬼胎的人炒出来的。比如冬虫夏草,就是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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