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我说。
我踏入门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架精美绝伦的金丝楠木屏风。
矗立在厢房中央,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在柔和的灯光下更显华贵。屏风的图案繁复而又不失和谐,既有山川的壮丽,又有云雾的飘渺。
奢之又奢。
一阵氤氲的水汽从屏风后卷来,轻柔地弥漫开来。这水汽飘飘,使得屏风后的纤细柔美人影变得若隐若现。
“陛下。”屏风之后的人出声了。
我开口:“为什么这个时候洗漱,是因为杀了人,身上有血腥气?”
江知鹤的声音从屏风之后传来,虚无飘渺的带着一种朦胧:“陛下是在怪臣心狠手辣吗?”
我只问:“……为何不放过他。”
“为什么要放过他?”江知鹤一字一句地回我。
“就因为陛下喜欢他?
所以他犯了错,就应该被放过吗,若是寻常人冲撞圣颜,当场就拖下去乱棍打死了,润竹还因陛下的喜爱多活了几息呢,若不以他杀鸡儆猴,往后便会有数不清的人想要学他走这条通天之路。”
“江知鹤,你……”我有些说不出话来。
屏风之后那人却还要再说:
“陛下,您已然做了陛下了,手握天之权力,行王之道,多少人为了您一句口谕千方百计,若您还是当年那个将军,润竹大可不必死。”
我颇有些不可思议:“天子颜面?你竟然会如此对朕说吗,自登基以来,多少次让步是朕为了你做的,若是谈论天子颜面,江知鹤,你又怎么能这么说呢?”
江知鹤声音压了下去,更显傲气:
“若是陛下不喜欢,大可把臣贬了去,何苦同臣在这里费口舌,还浪费了陛下宝贵的时间。”
我大怒:“江知鹤!”
江知鹤却道:“是!陛下有恩于臣,救臣于牢狱之中,可当时的陛下与现在的陛下大不相同,陛下敢说心中对臣毫无一丝的疑心吗?”
“朕怎么可能会疑心你!”我气急。
屏风后面,江知鹤却声音更冷:
“怎么不可能!在陛下心中,臣就是那般可恶的人,那般恶心肮脏、满手血腥的人!是,臣就是如此,陛下难道不知道,臣原本就是这样子的人吗?”
听到这话,我心中顿时失望至极。
如此尖锐刻薄,半点道理都讲不进去,这个人当真是江知鹤吗?当真是我认识的那个、我记忆里面的那个江知鹤吗?
几乎面目全非。
这区区的一架屏风,却好像把他和我之间过往柔情隔断得支离破碎。
就因为一个润竹?
我忍不住有些烦闷地开口:“江知鹤,朕以为已经够了解你了,可为什么你并不懂朕呢?
让你敞开心扉说几句心里话,非要如此态度、如此尖锐。言语如同伤人之刀刃,你非要如此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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