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一名警卫突然停下步子,专心地凝视着下方的庭院,好像正在听什么。我们都僵直地坐在椅子上。
突然听到那个声音,我们都不禁一震,瑟缩了一下。听起来粗鲁、尖锐、冷酷——那是一阵又长又刺耳的铃声,回荡在四周的山间,然后仿佛死神的呻吟逐渐消失。接着响起另一声、再一声、又一声,最后我掩住耳朵,几乎要尖叫起来。
铃声第一次响起时,缪尔神甫握紧椅子的扶手,脸色比他的衣领还要白。
“大钟响了。”他喃喃说道。
我一动也不动地听着这串恶魔交响曲,雷恩先生突然问道:“失火了?”
“有囚犯越狱了。”父亲低声喊着,舔舔嘴唇,“佩蒂,进屋里去——”
缪尔神甫凝视着监狱的围墙。“不,”他说,“不,越狱??天父慈悲!”
我们一起跳起来冲下花园,靠在玫瑰盛开的石墙上。阿冈昆监狱的围墙好像也被警铃震住了,警卫紧张地站在那儿,狂乱地四处张望,手上的枪高举着——颤抖、迟疑,但已经准备好要应付任何突发情况。然后钢门再度向里面打开,一辆马力十足的汽车满载着身穿蓝色制服、手持来复枪的人员,声势浩大地冲出来开上马路,朝左边全速飞驰,很快就看不见了。紧接着,一辆又一辆,总共有五辆车开出来了,满载着人,个个全副武装,张牙舞爪地要去追赶什么。我注意到第一辆车上有马格纳斯典狱长,他坐在司机旁边,脸色苍白而凝重。
缪尔神甫喘着气开口道:“失陪了!”然后提起他的法衣下摆,匆匆跑向监狱大门,卷起一阵烟尘。我们看到他奔向门口的一群武装警卫,停下来和他们交谈。他们往左比画着,从那个方向看去,远远地,在监狱下方的山脚,覆盖着稠密的森林。
神甫迈着迟缓的步伐回来了,垂头丧气,一脸绝望。
“怎么了,神甫?”我急急问道。他正踏进门走过来,双手胡乱拍着袍子上的尘土。
他的头没有抬起来,我似乎看到他脸上有迷乱、痛苦,以及无以名状的愤慨之色,好像突然之间他的信心崩溃了,承受着毕生从未有过的心灵创痛。
“一个筑路队的犯人,”他双手发抖,结结巴巴地说,“在工作时利用机会逃走了。”
雷恩先生专注地看着山丘:“那是——”
“是——”神甫的声音颤抖,然后抬起头,“是阿龙·道。”
我们都愣住了,至少我和父亲都震惊得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阿龙·道脱逃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看了老绅士一眼,不知他事先有没有预料到。他雕像般轮廓分明的脸上一片镇静,仍然全神贯注地看着远方的山丘,好像一位沉醉在美丽夕阳中的艺术家。
我们整个下午都在缪尔神甫家等着,除了等待,我们什么也不能做。大家都没怎么开口,也无心谈笑。缪尔神甫好像又陷入昨夜的恐怖气氛中,而我也的确感到死亡的阴影悄悄潜入门廊,甚至感觉自己宛如置身于那个不祥的死刑执行室,看着斯卡尔齐拼着最后一口气想挣脱皮带。
整个下午,只见人群犹如蚂蚁般在监狱内外奔忙,我们都震惊得不知所措,只能静静旁观。老神甫几度匆匆赶去监狱打听消息,但每次都没带回来新情况,道依然不知所踪。警卫已经在乡野间展开搜索,所有邻近的居民都已被通知,警铃也不断地重复响起。至于监狱里,我们听说已经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所有的囚犯都被赶进牢房,锁在各自的囚室中,一律不准踏出牢房半步,直到捕获逃犯为止??
下午稍早的时候,我们看到筑路队回来了,他们在六名持枪警卫的威吓下,一个个前后保持一定的距离前进。我木然地数着,总共只有十九个人。不久,他们就消失在监狱的庭院中。
到了傍晚,出去搜索的汽车一一开回来了。马格纳斯典狱长坐在第一辆车里。当车上的人疲倦地拖着步子下车走进大门时,我们看见他向一名警卫威严地下命令——缪尔神甫说,那是警卫长——声音很低。然后,他迈着疲惫的脚步,朝着我们走过来。他缓缓爬上台阶,不断喘着气,矮胖的身影看起来疲倦不堪,脸上沾满了汗水与尘土。
“唉,”他长叹一声,坐进一把扶手椅,“那个人真是个祸害。雷恩先生,您对您钟爱的阿龙·道有什么看法呢?”
老绅士说:“典狱长,狗被逼急了也会跳墙。为了自己从没犯过的罪而必须在牢里度过余生,那可不是件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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