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镶了滚边的绒毛领口在他下颌磨来磨去,像是预知了自己的命运,以至于不得不提前讨好主人。
然而它的主人却冷漠无情,只献宝似的拽着它,朝女人道:“你要不要,这个给你。”
说着就要脱下来。
沈绿腰向后退了两步,一不留神,后腰撞到床头的描红箱笼上,把油灯给撞翻了,不由自主地痛呼一声。
满室黑暗里,男人呼吸忽然滚烫和急促起来。
沈绿腰心一慌,急忙弯腰把灯捡起来,重新点上,说:“我才不要。”
灯又亮了。
那大衣扣子是兽骨和麻绳作的,解开是很容易的,男人往起一站,胸前便大剌剌敞开,露出里面的湖绿色襕衫,上面绣着金色团花。
在这种穷乡僻壤,爱好打扮的男人本来就少,还不要说,穿这种鲜艳颜色的、绣了花的面料。
真是个纨绔子弟。
“不要算了,不识货的小东西。”
男人手一伸,将她抱在腿上。
两个人一起坐下去了。
被环抱在男人怀里,绿腰闻见一股掩盖不住的脂粉气。
她鼻子灵得很,从他打门里进来,她就知道这个纨绔子弟,才从娼寮妓馆出来。
是哪一家她都说得清楚,因为她从前作绢花之类,是常常到城里去给那些馆子送货的。
杏花、高粱烈酒、骆驼毛的土腥味、太阳下热辣辣的细碎金沙……
一定是县里最东边,靠近商路,常年有驼队歇脚的那家了,那家有许多高鼻深目的异域美人。
男人倾身下来,想要亲她耳尖。
沈绿腰飞快躲开了,然后冷笑着。
察觉她的冷淡,男人反而愉悦起来,从容地朝肩头取下一瓣杏花,笑道:“只是去谈生意,小醋罐子。”
似乎还嫌这话没有诚意,不能够降伏她的疑心,于是又解释道:“打吐鲁番过来一批驼队,棉花价钱很好,只是那帮人毛病多得很,就稀罕去那种地方热闹。”
沈绿腰莫名觉得好没意思,脸色讪讪地,从炕上下来。
她对气味敏感,闻见这些,未免反胃。
遂拉出小板凳,坐在离炕沿很远的地方,拿起针线,开始绣一个已经成型的鞋垫。
看着那鞋垫,男人问:“这是给严青的?”
沈绿腰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男人怒气隐忍,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冷笑道:“棺材都入土了,你绣好给谁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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