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用下巴抵着我头轻声说“阿若别怕”,那一瞬间,多年来都空落落的心口仿佛噼啪噼啪地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还有万千个小人儿在下面踢踏地跳着舞。
那时候我在想,大概这一辈子就是他了,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我努力地将头往上蹭了一些,把下巴搭上他的肩,又往他的耳边凑近了些,瓮声瓮气,“嘿,小黑,既然木已成舟,你也走不了了,那我们来说说话。”
感觉到小黑点头,我笑了起来,依旧搭着他的肩,慢吞吞地漫无目的信口道,“不知不觉,小黑你来灵栖也已有三年了罢?可我总感觉还是昨儿个的事儿。记得那时候,你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仿佛总是有很多心事一般,我每回想寻你搭话总是会自讨个没趣儿,那时我以为你是嫌我跟个老妈子一样,啰哩啰唆,絮叨个不停,可还是想烦你,想惹你生气,想看看古井无波的谪仙也被我气得跳脚的模样,是不是很好笑?”
未等他做出回答,我已然鼓着好不容易积攒至今的勇气,一溜儿继续往下说道,“后来,花堇和花染出事,我做梦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肯帮我,虽然最后还是没有挽回什么,但我想,那时候,你应当是有一点点,一点点接纳我了罢。”
他的嗓音在寂静得可以听得见外头蝉鸣的黑暗中显得清冷而镇定,听不出真实的情绪,“继续。”
“后来是桑枝,为了……”我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绞尽脑汁斟酌了一个较为合适的词汇,“……争宠,我……”
这个词刚冒出口,就听得一直很平静的小黑突然意味不明地轻咳了一声,似乎很是哭笑不得。
我见他不自然,自己反倒不嫌得尴尬了,只作无事状继续追溯着前尘往事,大概是因为隔得太久了,有许多事都要费尽心力才能想的出来,故而显得磕磕绊绊的,“你肯定猜不到,当时我把后厨弄成一片狼藉是为了你,娇滴滴地拿腔作调也是为了你,托玉儿把自己画成个大花脸,还是为了你,虽然……我一项也未成功,还让你看了笑话。”
“我想,自己大抵是那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罢,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魔力,我只觉得每次看到你,都会很安心,都会有勇气继续往前冲。一次次地帮助我,一次次地救我于升天,一次次地在我面前露出不同于在外界的模样。所以,我不信你也没有一点点地喜欢我。”这话已经太过挑明露骨了,我不敢撇过头去看他的表情,只埋着头,继续装作自言自语一般,闷闷道,“那日……你叫我等,我不知道到底要等什么,等我长大成人?可我已然来了葵水啊,可以拜堂成亲了,况且……”
话音乍然而止,我心虚地低头,偷偷地瞅了一眼胸前依旧毫无起色的“一马平川”,不禁哑然,然而话已经说道这份上了,我不得不硬着头皮,死鸭子嘴硬地辩称道,“……况且,我每天也有坚持在很认真地喝、喝牛乳了!”
小黑终于憋不住,轻轻地失笑出声来,愈发将我搂紧了些。我从方才的窘迫中恍过神来,弯了弯唇,平静了下去,“小黑,你还记得我上回跟你说的幼时见到的少年吗?我想已然忆起他留给我的名字了。”
我直起身来,毫不费力地挣开他的怀抱,双眼紧盯着他的脸,缓缓从嘴中吐露出几个字,“祈国前太子,正统的龙脉国主,姜慕。”
没有意想中的震惊情绪,小黑只是轻微地一愣,便转而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嘴边噙了一分无可奈何的苦笑,“傻丫头……”
果然被我猜对。从作为前朝长乐公主的眉娘非同寻常的严厉,邱五晏有意无意透露出的敬畏和之前对我的警告,原本只是猜测,然而自从他拿着那只匕首赏玩的时候,我便清楚地明晓他的身份定不一般。
心下通明,我努力扯出个轻松的微笑来,却禁不住红了一圈眼眶,“从前邱五晏就警告过我不要招惹你,但是事到如今,倒也真真正正地招惹了。我知道你的身份非同一般,也知道你有野心,有对权力的渴望,有复国的壮志豪情,终有一日会迸发,干出一番大事业。我虽然不能像眉娘伴苏乐大将军那般,与你并肩作战,因为我自知没有那个本事,但是我想,我也一定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无论你是小黑,还是姜慕,我都喜欢你,比喜欢糖葫芦红烧猪蹄桂花糕儿还要喜欢!”
小黑摸着我的头发,语气温软,“我都知道。”
够了,有这句就够了,他知道这就便够了。我微微放下心来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抑制住砰砰砰狂跳的内心,茫茫然地抬眼看他,只想寻求个确切的答案。
听到他似乎笑了笑,抚着我的头发,轻轻地说道,“我初来的时候,一直很想避开所有儿女情长的情绪,一心一意复国,报仇血恨,免得牵挂太多,反倒失了分寸。可是一天天地过去,我这才发现,已然避不开了。”
诶?!我的心猛地一跳,睁大眼睛看他,还是有些消化不过来。他刚才那难得的一长溜儿的话,是……表白了?
我抬头,固执地想去寻他的唇,以求一个真真正正的肯定,然而毫无预兆的,微颤的眼睫上却已先落下了一个轻吻,听到小黑的声音在我耳边悠悠地化开,宛如清泉般清冽绵长,好听得让我禁不住想向他要颗糖儿吃,“夜深了,先好好睡一觉,我会想办法。”
“嗯……”仿佛是蛊惑人心的魔咒,我只觉得一阵汹涌的困意袭来,击退了最后一根清醒的弦儿,不自觉就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伏在他怀中安心地沉沉睡去。
第六章离间
再醒来时,已然是第二日,身边已然重新恢复了一派平静,无边的黑暗吞噬了室内每一寸的地方,与昨日所见到的无异。我懵懵然之间,几乎都要认为昨夜的所见所闻权只是一场虚幻而美好的梦,然而我却清醒地知晓小黑他就隐匿在我身边的角落,虽然隔得远,然而还是能感受到他呼吸轻浅,安稳妥帖。
想到昨晚上突如其来的表白,我心里蓦地一软,回过头去,正要对着一片迷迷蒙蒙的黑暗轻声唤他,然而眼前的门却吱呀地一声打开了,散来外头一片明媚的光华,我暂时不适应这般的明亮,只眯着眼睛看去,王掌柜夫妇两人簇拥着一个带着鬼面具的人进来。
我略略瞥眼打量了几番,那人身材干瘦,脚下蹬着一双簇新的粉底皂靴,头上系着深色葛巾,面上覆着一张水牛皮制的长舌鬼面,乍一看去甚是令人惶悚,想来应该就是他们口中说的鬼媒人。
眼看着他们一队人逐步走近,我直觉想故技重施,倒头继续装睡,然而王掌柜夫妇却已然先瞧见了我,见我醒来,他们面上倒也无惊讶之意,只点头哈腰着,殷勤地将那神神秘秘的鬼媒人引到我面前。
这般近距离看去,只见王夫人的面容愈发憔悴苍白,几乎如将死的人一般,却仍是摆出一副敬畏顺从的模样,强颜虚弱道,“师傅,您给瞧瞧看,这丫头合适么……”
“这……”鬼媒人蹲下身来,隔着那张诡异的鬼面具上下打量起我来,又扯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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