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慈悲的焕月大师,如你所言,杀了我,我便圆了你的信义昭彰。siw”
我抬眼望去,不免怔怔,这不正是焕月之前手上的祭出的那串紫檀佛珠?仔细想来,似乎自焕月宣布还俗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他手腕上看见过,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这法器竟到了她的手上。
只消一眼,我便敛下了眼帘去,心已了然。看来,桑枝她早有预料到这个两败俱伤的结果,也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她要的感情正如她的容貌一般,凛冽非常,烈火如歌。而这,恰恰却是焕月所不能给予的。
听闻焕月呼吸重重的一滞,而后目赤欲裂,“桑枝!”
“怎么还不动手,是不忍,还是不敢?”她幽深的瞳孔微微移动,上下打量了一番焕月,忽的放肆地哈哈笑出声来,几乎快笑得喘不过气来,妖异的墨发瞬间疯长,几欲低低垂落到地面上,随着她单薄身体大幅度的摆动而在晚间的轻风中显得狂乱非常,宛如鬼魅,“啊呀啊呀,您不会是真的对我这只小小花妖用了真心罢?连我做了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也不忍心杀死我了?我还真是好大的面子!”
我看见焕月放在两侧的拳头逐渐收紧,仍紧闭着眼睛,嗓音明显压抑着怒气道,“桑枝,不要激我。”
她怒极反笑,“不,我没有激你,今日你放过我,明日我便去对另外一个下手,哈,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爱我,爱到比天下大义还重要,爱到可以以他们的万千性命来陪葬!”
说罢,她说做就做地更加紧了手上的气力,那人的身子骤然猛地一抽搐,大量的精气混合着围绕在旁边迟迟不散的的黑气溢出,他的生命迹象逐渐消弱,手脚也停止了挣扎,只剩寂静小巷中微弱的喘息声证明他还活着。
我心神微动间,竟隐隐感知到几分扶桑花的气味,扶桑花本无味,大抵是因为这糜族人的花神后裔命格才能感知得清晰,而且按我的半吊子神识探去,这附近竟是铺天盖地的扶桑花,数量极为可观。扶桑花在本地并不算得上稀奇,故能感知到它的气息也并非是异事,只是……这地方附近何时种了那么多的扶桑?
我仔细思量了一番,暗自定了定心神,立马转头张望着四周,立刻发现了不对劲——我虽是路痴,但朝花镇里的地界还是较为熟悉的,更何况这是在灵栖附近,便更不消说。这里怎么可能会有我陌生的地方?还有,方才我和小黑明明是随焕月进了那个后巷,此时眼前呈现的却赫然是一片陌生的场景,刚才只是夜色浓重,又来得匆忙,所以才并未发现,此时一看,竟古怪得很。
可是这样并不能说明些什么,眼瞧着焕月和桑枝对峙的气氛逐渐冷厉起来,我正急急梳理着脉络,身边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小黑突然轻轻地对我道了一声,“这里,没有气味。”
我的心思被他这寥寥的一句点拨乍然通透明朗。是,是!这里头最大的古怪便在这里,这里完全感知不到别的花草的动静,也丝毫没有闻到湿腻泥土所带有的腥味和常年阳光照不进的暗巷里本应有的潮湿气息。
如果说这些的感知的例子还不够鲜明,可眼看着桑枝手中挟持的人明明血流了遍地,乍一看去足以令人作呕,我的位置离她虽不算近,但也并不算远,却丝毫没有闻到其中的血腥味。
“不好!”心中一凛,我已然猜到了七八分,反应过来时忙扯着嗓子大声朝焕月喊道,“焕月!住手!那是——”
然而已然来不及。
焕月终于被她激得狂怒,手中佛珠的金光大作,一时间照明了半个夜空,隐隐浮现出一个个梵文的字形,随着焕月咬牙切齿的念念有词又统统汇合成一束,宛如利剑一般,霎那间便贯穿了桑枝孱弱的身体。
她显然受到了重创,然而嘴角噙着的笑容尚未褪去,反而愈发扩大,带了几分阴谋得逞的狡黠,明艳如花,一字一句清晰地念着,像是在朗诵,“阿月,看着我,快睁大眼睛看着我……我要你永永远远地,记住我。”
焕月似乎正在因为她胸有成竹的话愣神,然而一时天旋地转,晕眩间眼前的景物在一瞬间破裂如碎裂的瓷片,又纷纷化作几股轻薄的雾气,在夜空中轻柔地散开。
而连着幻境一起破碎的,还有桑枝的身体,在夜空中绽放出浓墨重彩的一笔绝艳和涟冷,仿佛霎那即逝的绚烂烟花。
待这一阵晕眩过去后,眼前的一切景象都逐渐明朗起来。
没有满地的鲜血,没有那个受桑枝胁迫而濒死的无辜男人,有的只是四周遍布的一地破碎凋零的扶桑花,那正值明艳颜色的朱色扶桑花瓣零落了遍地,在青石板上厚厚地铺了一层又一层,哀婉凄艳得宛如一场盛世葬礼。而其中悬空着的一朵,正灼灼地散发着光芒,开得绚烂妖娆的花瓣里头含着的圆珠花蕊正一点一点地出现裂痕,又逐渐随着时间推移而深刻起来,逐渐沁出几分慑人的血意,似乎时时刻刻都濒临破碎的危险。
那正是桑枝的元丹。
第三十八章疯魔
虽然之前已经猜到了大半的情况,但是此刻经历了这般迅猛的变故后,我一时间仍是怔在原地,呆愣地看着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切,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焕月的佛经上用朱笔圈着的那一行字——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一切皆是虚幻。
桑枝她用本体的扶桑花织就了一个这么一个残酷而血腥的幻境,那一声透露的惨叫为的便是引我们过来,而再三的挑衅,是让焕月亲手杀死她。她在以自己的性命,来报复他的不信任!不单单如此,她还要焕月看着她凄烈地死去,要他看着她因为他的猜忌而就此覆灭,而后一生都为错手杀了爱人而愧疚度日直至到死为止。
她实在太了解焕月,所以知道这对焕月来说,死并不难,若为了天下大义而杀掉一个人也不难,但是让他昧着良心杀错了人,这才是莫大的折磨。
然而这一次,桑枝她赌对了。
焕月他扑在那朵逐渐欲裂不裂的扶桑花上,生不如死,自怨自艾,不人不鬼。
我看着他双目无神地狼狈跌坐在地上,身上被磨得破损的长衣沾上了些许地面上的扶桑花瓣,仿若几抹刺眼的血迹,在夜色中凄凄清清。听闻他口中喃喃自语道,“我杀了她……我,我怎么会杀了她……我总归是杀了她……”
念叨着,他骤然自嘲地苦笑一声,“哈,她向来都是个小撒谎精呀,从以前就骗我团团转,现如今……我怎么,还不明白?”
天已将明,我站在一边,看着动作已有些痴狂的他,没有说话。自己之前分明也多多少少对桑枝存了怀疑的心思,说到底,却也算作是推波助澜的凶手,此时又怎有立场去苛责他?
我死死地咬着唇,别过脸去,只觉得全身发颤,不能自已,只觉得手心骤然一紧,是一边的小黑握住了我的手,我抬起头来正巧对上他寂冷的眼眸,他依旧是冷着脸的,手掌却出奇的温热,一如既往的妥帖。
小黑的安慰简练而干涩,“不要哭。”
想来他大抵是还记得上回花家的事,此时便没有再劝我哭出来。我轻轻地反握了握他的手,表示没事,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焕月,只干哑着嗓子闷闷地应道,“嗯。”
他又问我,“回去吗?”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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