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愣了愣,而后又是一声沉重的太息,话语间有意避开我的问题,“若丫头,不要去想了。”
我不理会他刻意的劝告,“到底是不是?”
这回清风沉默了好半晌,才终于妥协一般地回声道,“……是。”
心口有团火无处宣泄,我渐渐松开了拳头,面无表情地扒下他捂着眼睛的手,“哦,我们回去吧。放心,我不会为了不熟悉的人做傻事,更何况我也拼不过那厉害的畜生,只是觉得日后自己要小心些,莫要让精怪钻了空子。”
清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终究是点了点头。
……
第二日清早,镇上便有风声传来,昨晚在巷口发现的那具干尸官府已然确认了身份,正是那打更的吴老伯,按现场来看,是从街道上被不知何方来的精怪生生拖入巷子里头杀害的。
昨夜一夜都再没有传来那熟悉的打更声。
吴老伯早年娶的妻早已病故,因伉俪情深,此后便终身未娶,而膝下又无子,吴老伯一个人无依无靠,只靠着打更赚些钱为生。眼看着这就快到了古稀之年,却这般凄惨死去,不得善终,怎能不令人唏嘘。镇上人自发地都掏了些钱为吴老伯置办了一副好一些的棺椁,再草草下葬便了事。
自此找清风算卦的人更多了,统统只为了祈个家人平安。我在灵栖里头干活时依旧可以听得到外头传来的那哗啦哗啦的铜板撞击的声音,却再也没有了当时那份羡慕之意。
当晚收摊过后,清风拎着装着铜板儿的破酒坛儿直接走进来,嚷嚷了一句,“上坛酒吧,好酒。”
见他状态有些不对劲,我替他取了坛他最喜欢的女儿红,又端了碟花生米过去,这才在他对面坐下,“怎么了疯子,头一次见你赚了钱还如此垂头丧气的,换了平日你不早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他径直掀开蒙在酒坛上的红布,摇头低叹了一句,“这钱赚得太不开心。”
我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端倪,但还是问道,“为何?”
“这边是张家媳妇哭着要算她在水茶庄做事的丈夫是否平安,那头是李家阿婆颤颤巍巍着要算她嫁去祈国内城从而音信全无的女儿八字是否能克阴邪,这么一天到晚下去,自己心里都没个安稳,还得笑着跟他们说大堆吉利话,心情怎么能好。”
我皱了皱眉头,劝道,“大家也都是被吓坏了,待过一阵子说不定也就过去了。”
“希望如此,”他仰脖灌了一口酒,眼神突然越过我瞟到后头,带了几分玩味,突然闲说道,“那只小花妖跟那个光头小和尚关系还真是亲近,莫不是真的在一起了罢?”
我随着他的目光所及回头望去,正是桑枝正夹了一块肥腻腻的红烧肉硬要焕月吃下去,两人感情如蜜里调油一般,整日甜蜜得很,似乎浑然不知外头的人心惶惶,倒也算得上是灵栖里的一道风景,“是啊,他们……咦,疯子你是怎么知晓桑枝是花妖的?”
“在下再怎么样,好歹也是个算命先生,呃,虽然卦算不准,但总不至于连眼前的是人是妖都看不明白。”他闲闲地拈了粒花生米到口中,沉吟了一会,“若丫头,我与那小和尚不熟,有些事我去说不太方便,你去替我向那小和尚带句准话,近日最好看着些那只小花妖,不要惹出什么事端来才好。”
我转念间已是知晓了他话里的意思,隐隐有些不快,出言辩驳道,“桑枝她从未害过人性命。”
清风并不恼我的反驳,只清清淡淡地说了一句,“人急红眼起来也是会干出些丧心病狂的事儿,妖也同样,而妖有比人更大的能力,所以更加可怕,前头的那两件血案你也亲眼目睹了,我说的这话并非是针对谁,听明白了吗,若丫头?”
他这话说得并无错漏,合情在理,原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鉴于这厮难得正经,我心悦诚服地垂下眼来,“是,方才是我激动了,我会找时间与焕月师父说的。”
“无妨,知错就改就是好丫头,”聊了会天后,清风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不复刚进来时那般怨气冲天,一边呷了口酒,又抛给我粒花生米,笑道,“嗨,若丫头,接着,赏你的。”
这么些年来早已见识过,清风这厮见风起浪的技艺实在太过高超,若是再给好脸色看指不定就得上房揭瓦了,我翻了个白眼,当即决定不予理会,他闹腾了半会也觉得没意思,便转了话风问道,“你与那跑堂的怎样了?”
这俨然是个更绝望的话题……我想了想,最后沉痛地以四个字形容,“心无杂念。”
清风便是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一手拎着酒坛子,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没头没脑地拖长声调道了一句以前常说的话,“世事无常,今朝有酒且今朝醉罢!”便留下几枚铜板付作酒钱离去了。
以前听他这句话只是笑谈,然而如今听去竟觉得意外的意味深长起来,我回过身去,看着他大摇大摆的背影,心思杂乱。
第三十一章血案迭生
日子只安稳了不到三日,朝花镇里头便又出了一桩惨案。
这次的死者是风月楼里的一个小倌,名唤蔻官,不过十八九岁,虽并不算风月楼里的头牌,但却也生着一副如玉如花貌,不仅身段窈窕,还有一副如百灵鸟般婉转的好嗓子,又是极活泼的性子,每逢初一十五时便专在风月楼里头咿咿呀呀地唱昆曲,倒也唱出了些小名声。
我对那蔻官隐隐有些印象,眉娘以前带回来“留宿”一晚的男宠里头似乎便有个他,也只一面之缘,模样早已记得模糊不清了,唯一有印象的场景是他被眉娘带来灵栖那日,我去眉娘房中为他奉上一盏茶,蔻官那时正坐在铜镜前兀自照着,嘴里低低地哼着甚么“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见我推门进来,便仰起头对我笑,露出了两个出奇尖的小虎牙,接过茶盏来时还欢欢喜喜地道了一句,“谢谢阿若姑娘。”再没有了进门时的半分媚态,而是十足的一个青涩少年模样。
而现如今,那个昔日的美男子已然赤身裸体地以一个扭曲屈辱的姿势躺在风月楼的后门前,通身干枯如柴,四肢萎缩,诡异地弯折着,眼珠暴突,而喉咙则几乎完全被切断,似乎是被生生套去的一般。后来为了不有碍观瞻影响生意,才才又在尸体其上蒙上了一层惨白惨白的麻布,然而凸出的诡异形状看起来却还是无比渗人的,宛如欲盖弥彰。
玉儿似乎在风月楼里头跟这蔻官的关系十分要好,在大庭广众之下一点也不避讳地直直跪在那具白布蒙了的尸体边上,以手掩面哭得死去活来,让清风着急地前去好一通劝才凄凄切切地勉强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香帕来抽抽噎噎地擦了泪去,这才作罢。
因为蔻官的身家并不算清白,以往的那些捧他宠他的恩客们也怕惹了晦气,镇上没有人像对待吴老伯一般为蔻官出钱置办棺椁,往常小倌或是勾栏女死了都是草席一卷埋到深山里头去便罢了,而这次老鸨的想法自然也不例外,她见过的风浪多了,这次蔻官的死状虽然出乎意料了些,但也总不过都是个死,下场自然都该是一样的。
而玉儿虽在风月楼里头尚有几分薄面,但却也如何都求不得那爱财的老鸨回心转意,因为从没有为自己赎身的念头,故她平时花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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