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走出去,远远地就看到行歌坐在松柏树下。
还是那局棋前,手中拈著一颗黑子,眼望棋盘。
“找我有什么事?”雪染在他面前立定。
“这局棋尚未完成,雪染公子可愿做我的对手?”行歌仰起脸,笑容如暖阳一般。
他的脸依然如寒霜冰冷,“我不会下棋。”
“我原本以为雪公子的心中只有剑和雪隐城的荣誉,但直至今日我才发现,公子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行歌不由得感叹道:“世人的评价多做不得准,若是他们看到雪染公子为了自己的一个奴婢连城规都可以抛弃,不惜做违背祖宗遗训的叛徒,大概会和我一样为之感动吧。”
雪染还是冷冷地看著他,对于他的赞美无动于衷。
“世人对你的评价也做不得准吗?”他哼了一声。“除了下棋,没有别的事情?”
“雪染公子不好奇吗?为何我会抢在你前面到达江南?为何你到哪里,我就在哪里出现?”行歌大方揭破侍雪留给他的谜题。“实不相瞒,这一切的确是我故意安排的。”
雪染静静地看著他,听他说下去。
“四大公子不过是江湖人给的虚名,但是两年前在天涯阁一见后,我对雪染公子颇有好感,很有亲近之意,只可惜雪染公子一直深居雪隐城,我的踏歌山庄距离雪隐城又很远,再加上这两年事情有些多,所以没办法去雪隐城拜访。这一次武十七魔杖重新现世,无论真假,似乎是针对雪染公子而来,不过公子心高气傲,听不进我的话,我只好一路尾随,希望能助一臂之力。”
雪染凝视著他的眼—那里没有任何的闪烁躲避,平静清亮得没有半点波纹。
他的话,是真是假?能信多少?
“雪公子,雪公子在不在这里?”有个慌张的人影从外面闯入。
两人同时看过去,雪染的不禁满腹疑问。他怎么会来?
那人冲到雪染面前,又惊喜又慌张地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大声说:“雪公子,终于找到你了!快去救墨凝!”
这人竟然是薛家二少爷薛砚清。
他的话来得突然而且莫名其妙。雪染一怔,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问道:“她怎么了?”
“刚刚几个时辰前,有一伙黑衣人闯进薛府抢走了墨凝,说要你带著武十七的魔杖亲自去换人,对方还说,你一定知道他们是谁。”
“竟然有如此嚣张的事?”行歌陡然起身,双眉紧锁。“雪染公子知道对方的来历吗?”
“是罗刹盟。”雪染肯定地说。但他不明白,为什么罗刹盟要对他紧追不舍,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居然会想到去绑架薛墨凝来要挟他,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行歌问:“雪染公子可有计策了?是先去救人,还是先去楚丘城?”
他有意无意地回了下头,看向远处的厢房,“她什么时候可以上路?”
行歌眼光一闪,“你的那位贴身丫鬟?她中的毒已经解了,应该再养一日就可以行动自如。”
“明天。”他悠悠道:“我去楚丘城。”
薛砚清激动地说:“墨凝命在旦夕,雪公子不能再拖了,一个丫鬟中了毒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备好的快马就在外面,只消一天一夜就可以到达楚丘城了!”
雪染黑眸陡沉,身子微晃,挣开被他钳制住肩膀的双手。“你走。”一句简短的喝令,已不屑与他多做解释,转身便走回那排厢房。
行歌在薛砚清身边柔声安慰,“公子大可以放心,雪染公子当然不会丢下令妹不管。”
被雪染的态度气得火冒三丈又不便发作,他只好咬著牙说:“难道我妹妹、他的未婚妻的性命,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小丫头吗?”
“每个人心中都有柔软纤细的一处,是不容别人侵犯的。”行歌淡然地说道:“那是他的禁忌。所以,你如果不想惹怒他,就远离那片禁地,永远不要碰。”
薛砚清还是不服,“若我的妹妹被那些人欺负了,折损的就是他的面子。身为一个男人,还有什么比荣誉更重要?”
“或许没有,只是,如果他从未将那个人的生死看成是与自己的面子、荣誉有关的事情,那又如何?”
行歌的声音轻如风,带著春天的优雅和夏天的和煦,缓缓飘来,但飘在薛砚清心头的却是秋天般的萧瑟,冬天般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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