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了丁依的房间,杨逍立刻靠在墙上,弯下腰,一手撑着膝盖,一手狠狠的顶着胃部,轻轻哼了一声。丁依吓了一跳,“怎么疼的这么厉害?”赶紧扶着他躺在她的床上。杨逍脸色苍白,满脸的汗,前面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身子微微蜷着,不断地吸着气。都这样了,这人还硬是扯着嘴角笑,“傻丫头,你就这么把一个男人带到自己的闺房了?”丁依怔了一下,脸色微红,语气却严肃,“事宜从权。”这下轮到杨逍怔住了。
“有带药吗?”丁依的声音很轻柔,也许痛的实在厉害,杨逍已经没有力气调侃她了,只是把脸埋在枕头里,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丁依侧着头想了想,起身倒了一杯热水,用双手捧着走过来。
“干嘛?”杨逍勉强的挤出两个字。丁依有些不好意思,“我屋里没有热宝也没有热水袋,只好换个方式给你暖暖胃了。”说着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自己跪在床边,红着脸伸出双手隔着衬衫覆在杨逍冰冷的胃上,画着圈轻轻的揉着,一下一下,很暖很温柔。杨逍愣住了,脑子出现片刻的空白。多年以后,当杨逍一个人躺在床上痛的冷汗直流的时候,再想起这一刻,便是心如刀绞。那么柔软温暖的一双小手,明明早就已经伸向他,他却闭着眼睛蒙着心,轻易地就把她弄丢了。
“胃这么冰,能不疼吗?”丁依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收回来捧着热水杯暖和了一下,又覆盖上去轻轻揉着。杨逍觉得肯定是自己疼的太厉害了,脑子也跟着罢工了。他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只觉得一双温暖的小手,软软的,揉着自己的胃,很舒服,渐渐的自己原本冰冷的胃就有了些暖意。多年以后想起,也许早在这一刻,她早已经揉软了他的心。
过了一会儿,丁依自言自语道,“现在应该没那么冰了。”然后起身走到他的脚边,爬上床双腿跨坐在他脚的两侧,把他的休闲裤挽到膝盖处,两只小手的拇指一左一右的在双腿的膝盖下方大概三寸的地方用力的点按着。一边按,一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杨逍,你胃不好,你就要记得,这里有个穴位,感觉到没有,就是我现在按的这个地方。这个穴位叫做足三里,点按足三里可以很快缓解胃痛,就这样点按。”说着低下头,眼睛看着他的腿继续用力的有节奏的按着,“感觉到了吧,以后如果再疼就让人给你这样按,用双手拇指,左右腿同时按,200下就可以,过一会儿就没这么疼了,很管用的。”
杨逍看着丁依的头顶,心里有奇异的暖流流淌。自从他懂事起,他爸爸杨刚就每天只忙着两件事:挖门盗洞往上爬,或者在外面找女人。而他妈妈肖红,似乎把毕生的精力都用在了看着杨刚,不让他找女人的事情上面。对于他,他们都没有空管,当然,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关心。因为没人管,生活没规律,他很早就有胃病,大概也就是高中时候吧。最近几年一个人住,更是想起来就大吃大喝,想不起来干脆不吃。加上应酬多,总喝酒,这几年来胃疼对于他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他每次都是用手狠狠顶着胃,闭着眼睛扛过去。就连夏雪,从小一起长大,在一起也有两三年了,也从不知道他有胃病。这似乎还是第一次有人注意到他胃痛,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给他揉揉,还找出个奇怪的穴位按来按去。他不习惯被人照顾,因为通常,没有人照顾,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很新鲜,很奇怪,令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令杨逍觉得更奇怪的是,不知道是丁依揉的太温暖,还是她按的那个奇怪的穴位真的有用,平时疼起来不扛过个把小时不会消停的胃,今天竟然没一会儿就慢慢缓解下来了。丁依见他渐渐躺平了身体,呼吸也没有刚刚那么沉重了,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温柔的问,“杨逍,你好些了吗?”
“嗯,你还挺有办法的。我得谢谢你啊,丁依,要不又要扛很久了。”杨逍的声音又带着一些慵懒的笑意了。见他好了,丁依准备爬起来下床,这才发现,两个人的姿势,似乎有些尴尬——杨逍仰面平躺在床上,她双腿叉开跨坐在他脚边。丁依迅速起身爬下床,站在床边,微微有些不自在。
“喂,丁依,你是不是女孩子啊,你怎么这么随便就把一个成熟的男人领到自己床上了呢?就这么相信我?”杨逍一边撑着身子坐起来,一边调侃道,凤眼斜瞄着她,眼尾几乎没入发际。他的声音懒懒的,有种带着疲惫的性感,动人心弦。
丁依刚刚按摩用了些力气,有点气喘,脸也有点红,刚刚平息了一下,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听他这么一说,脸又腾地红了,睁大眼睛诧异的望向他。看见他嘴角的戏谑,知道他又是在逗自己呢,清浅的一笑,“刚刚你是病人,我,就算是医生吧,对,赤脚医生。医生帮助病人不分男女。”说着歪了一下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波光粼粼,样子恬静可爱。
“呦,那您这不是无证行医吗,丁大夫。”刚刚还痛的蜷成一团的某人,现在已经有精神拿别人开涮了。
丁依又笑,还是轻轻浅浅的,丝毫不见一点恼怒,“看来真的不疼了,真好。”这声‘真好’轻轻柔柔,似羽毛拂过心尖,杨逍的心,无缘由的漏跳了一拍。
丁依看了看他,又说,“看,出了那么多汗,等下出去吹了风容易着凉,胃病本身就怕凉。这样吧,你去卫生间冲一冲吧,我去给你拿一件我哥哥的T恤,你们两个身材差不多,应该可以穿。”说着没等杨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杨逍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衬衫刚刚痛得厉害的时候都揉皱了,而且,这一身的汗味儿,也确实难受。于是他起来乖乖去洗手间冲澡去了。心里还想着,别说啊,被她这么一折腾,真不疼了,从来没有一次就这么一会儿就过劲儿的。
杨逍痛痛快快的冲了个澡出来,丁依已经没在房间里了,床上放着一件叠好的白色T恤。杨逍穿上T恤和自己的裤子,抬眼间看见刚刚床头柜上的那杯水。突然想起,刚刚那丫头捧着杯子暖手的时候,杯子上面还冒着热气呢,她是用自己的手当成暖水袋给自己暖胃?这个傻丫头。杨逍的心里,也说不上是酸是甜了,只是胸口暖暖的感觉,很安心。
下午,宾客们在院子里搭台子打起了麻将。丁傲、杨逍、张宁远和区长的儿子钟鑫凑成了一桌。杨逍坐下的时候,丁傲扫了他一眼,目光移开又迅速回来,“哎,杨逍,你这件衣服怎么好像我也有一件呢”
杨逍瞄他一眼,痞痞的说,“这不就你的那件儿吗,我衣服上弄上酒了,到你那里随便找的。不是,怎么着,穿你一件儿衣服不行啊?”丁傲大手一挥,“行行行,杨少爷,从小你就拿我东西跟拿自个儿的东西似的。”其他两个人看他俩你来我往的贫,都跟着笑。
丁依刚刚给杨逍又揉又按的,也折腾了一身汗,就洗了个澡,在屋里睡起了午觉。起来的时候,听见院子里麻将声声,中级似乎夹杂着杨逍懒洋洋的声音,“丁傲,你这是借酒耍赖啊,不管,给钱给钱。”丁傲的声音的确含着醉意,“就十块钱,你瞅瞅你那样,得,给你。”丁依听着,想象着那个人说话的时候懒懒散散的斜着一双眼,带了一点痞气的样子,笑容爬上嘴角,这人,怎么这么有趣儿呢。
整个下午,丁依就拿着一本儿书坐在窗边,耳边不时的传来那人拽拽的声音,“胡了,给钱给钱”,或是懒懒散散的,“靠,丁傲,你怎么什么牌都胡啊”,还有故意气人的,“宁远,怎么又是你点炮啊,太客气了,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有时候丁依听到下边热闹,就往下张望,不经意的,目光总是掠过某人飞扬的发尾。丁依的书一页也没翻过,整个下午都靠在窗边傻笑。作为大家闺秀长大的丁依,一辈子也没有这样的傻笑过,以至于后来丁依每每想起,都怀疑是不是那天下午预支了太多的笑容,所以才要承受这么多的苦涩。
作者有话要说: 外表闲散潇洒的小杨逍,其实是个缺爱的孩子呢
☆、长了个会唱歌儿的样儿
师范类院校的特点就是女生多,男生少,丁依他们学校也是这样。而他们这个专业由于是“音乐教育”,男声就更是凤毛麟角了,他们班总共只有三个半男生。所谓的三个半是莫莉的说法,三个男生,加上一个娘娘腔,只能算半个男生,所以一共就是三个半了。这话是莫莉在和那半个男生李晓在公共教室里面吵架时候说的。
他们专业的课程,有一部分是分班在各自教室上的,有一部分则是各班合起来在公共教室上的。公共教室的座位不固定,所以丁依他们宿舍都是轮流提前去占座的,轮到谁谁就给六个人的座位都占上。那天是音乐赏析课,莫莉他们到了公共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声刚响起,莫莉拉着丁依往寝室同学提前占好的座位快步走去,走到那里愣住了,明明占了六个座位,怎么本班的李晓坐在最边上这个呢。莫莉好言好语的和他商量,但是李晓坚持说他来的时候没看见座位被占了。莫莉急了,说了句“这么磨叽,算什么男生,顶多算半个男生。”于是此话不胫而走,他们班有三个半男生的说法一直流传到他们毕业。
这事后来是丁依拉着莫莉,说算了,她另外找座位。旁边不远处一个高个子的男生这时站了起来,指着他旁边的座位说,“那位同学,坐这里吧”。这个男生就是许言。许言本来是隔壁商学院的学生,丁依他们学院音乐赏析的课是出了名的有意思,讲课的老头每次都陶醉在音乐里,摇头晃脑不是赞叹曲调,就是感慨韵味,末了总要来一句,“此曲只应天上有啊。”许言那天其实是闲着没事,听说挺好玩儿,就来听听玩的。以后许言一想起这事儿就堵心,你说闲着干啥不好,跑这里来干什么,如果不是这么没事找事,至于认识丁依,找了好几年的虐吗?但是你要问他如果时光倒流,你还去不去听啊?许言又沉默了,大致,还是舍不得不曾与她相识吧。
不过当时,许言可不是这么想的。那边莫莉和李晓吵架的时候,许言正低头玩儿新买的手机呢。听到声音,抬头准备看看热闹,这一抬头,坏了,丁依就这么撞进他心里了。后来哥们问他怎么被丁依迷上的,他醉眼朦胧的说,“不能怪我,真的不能怪我,不是我方太弱,实在是敌人太强。”
当时丁依穿着一件白色宽松针织衫,袖子半挽着,腿上一条亚麻色阔腿长裤,长发用一只竹筷松松的挽在脑后,半低着头,拉着莫莉的手,小声劝着。许言心里“轰”的一声巨响,脑袋里只剩下一句话,“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他当时就知道,完了,自己掉进去了。
那天丁依坐在许言身边不一会儿就后悔了。虽然座位不错,不过这课怎么上啊,旁边那个长的人高马大的男生一直侧着头趴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含痴迷之色。任凭她沉静大方,也终于觉得有些受不了了。于是,她在老师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转过头去看着那个男生,轻轻的说,“同学,你能不这样一直看着我吗?”
男生看她转过来,就慌了一下,脸也红了一下,虽然在他小麦色的肤色上不怎么显得出来。听她这样说,男生反而平静下来了,歪着头看她,隔了几秒钟,“行,那你回答我两个问题,我保证不看了。”丁依纳闷,“什么问题?”“我是商学院大三的许言,我问的问题是,一,你叫什么名字?二,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男生坐直身子,眼神诚恳的看着她说。丁依愣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许言看丁依愣住了,又诚恳的解释说,“你别害怕,没别的意思,都在一个学校,我们学院就挨着你们的,交个朋友可以吧?”丁依看着男生的眼睛,恩,确实蛮真诚的,于是微抿着唇清清浅浅的笑了,“你好,许言,我是音乐学院大一的丁依。”男生看着她这一笑,脸又红了,但还是坚决的说,“我电话139********,你拨过来。”丁依不好意思拒绝,于是就这么被人家弄去了电话号码。
从这天起,许言就成了他们学院的常客,先是一到上大课,就给丁依占位置,然后就是舍弃他们自己学院食堂,跑到丁依他们这个食堂守株待兔,最后,没事就买一堆零食送到他们宿舍去。时间久了,丁依也看出来许言的这点意思了,婉转的表示了自己并无此意没有收到效果以后,丁依只好每个周末都勤快的回家,能避开就避开一点吧。
这周,许言周四就打电话给丁依,“丁依,明天晚上有空不,看电影去吧?”“不好意思,我明天要回家。”“上周你也这么说的,不能明天回去吗?”丁依很为难,她其实特别不擅长说谎,“真的不行,恩,哥哥要带女朋友回家吃饭,我一定要回去的。”说到后来心虚的满脸通红,幸亏隔着电话看不见。许言落寞的收了线以后,丁依为此自责了很久,想着下次一定和他说清楚,不能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了。
周五晚上下了课,丁依没有在学校吃晚饭,直接背着包从教室往后门走去赶公车回家。没等走到公交车站点,一辆银灰色丰田跑车贴着她的胳膊滑过来,吓得她本能的侧身躲了一下。跑车在她面前停下,车窗放下,车里传来两月未见的杨逍那慵懒的声音,“这是去哪儿啊,丁依?”
丁依弯下腰,看见11月的天那人坐在车里只穿了一件衬衫,坐在驾驶位上,一只手慵懒的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随意的放在腿上,侧着头看她。风从刚刚放下的窗口呼呼吹进去,她赶紧趴在车窗上对杨逍说,“快点关上窗吧,都进冷风了。”杨逍帅气的甩了一下头,“上车,送你。”丁依本想客气一下,想想算了,还要多耽误时间。于是利落的拉开车门钻进去,还不忘嘱咐杨逍关窗子。
“回家?”丁依点点头。杨逍瞥瞥她身上穿的米色羊毛半大衣,“穿的不少啊,可真知道好歹。”丁依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外面冷,风大。”又看看他,“你没穿外套?”“没有,不冷”看看他身上的衬衫,深紫色,边口有黑色镶边,质地优良,但是没看出来特别保暖啊。“看什么,就普通衬衫,关键是抗冻。”他笑,眼睛眯着。丁依也笑,“着凉也容易胃疼,还是注意点吧”
“呦,还记得呢啊,不就在你面前丢人了这么一次吗”杨逍撇着嘴懒洋洋的说,眼中却有光芒流淌。
丁依微低下头,兀自轻笑,这个人,真喜欢嘴硬。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狭小的空间安静下来就有些沉闷。丁依不擅长找话题,就安安静静的坐着。过了一会儿,杨逍戏谑的说,“现在女孩子像你这样儿的不多啊”,丁依愣了愣,语调轻柔,“我这样的?是什么样?”
杨逍凤眼斜瞄她一眼,眼睛又看着前方,“说不好,比较安静?也不是,有时候你也挺爱说话。比较从容?也不是,有时候不也脸红吗?说温柔吧,倒是轻声细语的,不过有时候说话反应也挺有劲儿。还真说不好,反正不太主流。”
丁依困惑的看着他,“不太主流?”这是好话还是坏话啊。
杨逍伸过长臂,拉开副驾驶前面小抽屉,“听歌不,自己选”丁依翻着CD,挑了一首王菲的“水调歌头”。杨逍闲闲的问了一句,“你会唱不?”丁依点点头,杨逍说,“哪天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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