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嬷嬷给高老太太掖着被角,轻声说道,“我人老觉少,老太太少不得我伺候,倒是姑娘,劳累了一日,隔壁厢房收拾好了,姑娘去歇着吧。”
谢宝扇没再勉强,她在高老太太身边静静坐了半日,只听屋外传来一阵说话声,不时,有婆子隔着门帘回道,“二姑娘,四姑娘来了。”
说时,帘子被打开,谢宝瓶走进来,谢宝扇说道,“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谢宝瓶走到谢宝扇的跟前,她说道,“白日没见到老太太,我听婆子说二姐姐在这儿,就带着人过来瞧瞧老太太。”
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谢宝扇见她可怜的模样儿,忍不住心头一软,说道,“夜深了,看过老太太就回房吧。”
谢宝瓶抿着嘴不吭声,她看着昏睡的高老太太,眼眶里又盈满泪水,谢宝扇拉着她坐下,拿帕子给她拭泪,说道,“哭甚么,老太太还活得好好儿的呢。”
谢宝瓶带着哭腔说道,“我不该去念慈庵的。”
她愧疚没能陪在高老太太身边,一旁的黄嬷嬷看着她长大,安慰道,“四姑娘大可不必自责,老太太身子尚好时就对我说过,她虽不赞同你太过沉迷佛法,只是看到姑娘能到庵里跟随长公主一起钻研佛法,她也替你高兴。”
屋里只剩谢宝瓶的啜泣声,谢宝扇温和的说道,“行了,你看过老太太,就早些回屋吧。”
谢宝瓶对谢宝扇说道,“我命婆子们收拾了铺盖,来陪二姐姐一起守着老太太。”
谢宝扇不大赞同,她道,“老太太屋里有我就够了。”
严氏不让她们几个小的来高老太太屋里,谢宝瓶却偏要跟来,若是传到严氏的耳朵里,保不定会惹她不喜欢。
谢宝瓶不肯走,她坐着不动,谢宝扇耐着性子说道,“你是一片孝心,可也得为三妹妹和五妹妹着想,咱们家里四个姑娘,就我们俩人来侍疾,不知情的人,只当是三妹妹和五妹妹不孝顺呢,这岂不是有损她们的闺誉。”
谢宝瓶闷声说道,“那太太怎么叫二姐姐过来呢?”
谢宝扇说道,“太太说了,老太太清醒时唤过我的名字,我搬到老太太的屋里来,是怕老太太醒来有话要交待,再一则,也不光是我,大哥哥和大嫂子,并连几位姨娘,都是要轮流伺候的。”
黄嬷嬷看着这姊妹二人,她叹了一口气,对谢宝瓶说道,“二姑娘说得对,太太特意指了二姑娘来伺候老太太,你这会儿巴巴的跟来,太太又该怎么想呢。”
黄嬷嬷的话让谢宝瓶有些犹豫,她始终记得上回谢宝扇说过的话,太太本就不看重她,若是因她任性,再连累的太太怪罪二姐姐,倒成她的过错。
谢宝扇看到谢宝瓶神情松动,叫来她的丫鬟,她亲自把谢宝瓶送到院门外,嘱咐丫鬟,“好生送四姑娘回屋。”
谢宝瓶看了谢宝扇一眼,只得随着婆子们出了高老太太的院子。
送走谢宝瓶,谢宝扇转身进去,黄嬷嬷说道,“姑娘也去歇着吧,有事我会叫姑娘的。”
谢宝扇点头,她随着婆子们来到厢房,简单漱洗一番便歇下,这一整日发生了太多事,太子密谋造反,家族前途未卜,老太太病危,这些像是压在谢宝扇胸口的一块巨石,逼得她喘不过气,谢宝扇辗转反侧,直到外面的更鼓敲响五下,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熟睡后,谢宝扇梦回小时候,彼时老爷病重,她偷听甘姨娘和心腹陪房李忠家的闲话,甘姨娘说道,“我听那边屋里的婆子嚼舌,说是太太想送个姑娘到庵里给老爷祈福。”
李忠家的宽慰道,“横竖不会是五姑娘,咱们五姑娘还小呢,哪里离得了亲娘。”
甘姨娘摸着烟杆儿,轻轻吐出一口烟雾,不甚在意的说道,“细数府里的几位姑娘,太太心疼自己的女儿,自是不会送三姑娘去,余下的大姑娘年龄大了,不合适,照这样看来,或是二姑娘,或是四姑娘,八成是她们两个里面选吧。”
李忠家的和甘姨娘想的一样,她悄声说道,“万一去了庵里,还不知能不能再回府呢,太太这心肠也忒狠。”
说起当家主母,甘姨娘讽刺一笑,她倒出烟灰,敲了敲烟锅,说道,“外人都说她慈善,我们这几个服侍老爷的人,谁不知她佛口蛇心?当年的韩姨娘,虽说心气儿高,要说她敢害三姑娘,我却是万万不信的。”
李忠家的一笑,说道,“是不是也不要紧,韩姨娘到底是折在太太的手上,就是可怜二姑娘和四姑娘,没了亲娘庇护,太太一句话,就把她们的前途定下了。”
甘姨娘眯起眼,淡淡的说道,“这就看她们自己的命了。”
躲在暗处的谢宝扇听着甘姨娘和陪房说着陈年旧事,她慢慢的坐下来,回想起自己的生母韩氏,韩氏走的那年,她隐约开始记事,忽然有一日,太太派来的管事媳妇叫人收拾她和四妹妹的日常用品和衣物,她和四妹妹一个被带到甘姨娘屋里,一个被抱到秦姨娘屋里,自此,她再也没见过韩姨娘了。
日子过得久了,韩氏的相貌已有些模糊,谢宝扇年纪小,虽说没人告诉她,她却从旁人的窃窃私语里猜到韩氏犯了极大的错,奶嬷嬷也让她不要打听生母的消息,于是她从来不曾开口问过任何人,有一回她无意听到甘姨娘对人说,她小小年纪就冷心冷情,恐怕是养不熟,这些她都没放在心上,不过她想,太太若是要打发一个人去庙里给老爷祈福,那也绝不能是四妹妹,她才多大呢,离了家人的照料,越发要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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