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啊…”许婕妤浑不在意道:“今早不小心掉进井里,已被草席卷着扔出去了。”
“那便好。”
“姐姐觉得,这事是谁做的?”
兰昭仪见她一副单纯懵然不知的模样,忽然笑了。“昨夜在玉秀宫,太皇太后的反应,可不就是不打自招。”
……
仁寿宫中,半人高的仙童贺寿图纹炉鼎上,缓缓缭绕着凝神静气的檀香,太皇太后头间配着抹额缓解头风,神情疲惫苍老。
“主子,药煎好了。”郑姑姑轻手轻脚进来,捧着药碗,侍候太皇太后服下。“萧承徽在外面候着。”
“让她进来。”太皇太后摆了摆手,推开郑姑姑递来的蜜饯。
“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萧承徽面色青灰,一身寡淡的云纹长裙,粉黛轻薄只配了对银累丝耳坠子,不复平日花团锦簇的模样。
“老祖宗…”萧承徽福身见礼,未听见叫起,不敢擅动。
“姑奶奶…”萧承徽如何不知,太皇太后这般是为着昨夜的事在罚她,可…她也是满肚子的委屈。索性叫起了母家的称呼,希望太皇太后能念在萧家的面子上,给她个解释的机会。
“你给哀家跪下!”太皇太后听见她的称呼,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拂落了手边的茶盏,勃然大怒。
萧承徽进宫不过两年,受太皇太后照拂颇多,哪里见过这般雷嗔电怒的时候。腿一软,登时便跪了下去,双膝结结实实磕在地上。
“息兰,你出去守着。”太皇太后扫了眼下首萧承徽畏畏缩缩的模样,让郑姑姑关上内室的门出去望风。
“谢老祖宗昨夜漏雨前去…搭救臣妾。“萧承徽想起昨夜那乳母招认前,看向她那种孤注一掷的眼神,遍体生凉。软了语气道:”可是…”
“你混账!”太皇太后起身走到她身前,抬手便是一耳光,细嫩的面颊登时便红了起来。
“老祖宗…”萧婕妤哪里料到太皇太后会气到动起手来,抽抽噎噎地不敢出声。
“去年,彦儿落水时,哀家是不是警告过你!不可再对皇嗣动手!”太皇太后怒目而视,开口翻起了旧案。
“臣妾没有…”
“你当哀家不知道你父女二人的心思?”
萧承徽听见太皇太后提起父亲,便知她与萧家的往来通信,太皇太后了如指掌。心里没了底,颓然坐在地上。
“去年,你嫉恨慧妃得宠,借彦儿落水陷害,卸了她的左膀右臂。”太皇太后目光沉沉,缓缓道来旧事,桩桩件件,触目惊心。“拖泥带水,是哀家为你收的尾。不然,你当慧妃得宠这些年,只是凭着她那张脸?”
“老祖宗,可昨夜…”
“你给哀家闭嘴!”太皇太后看着她那副胸大无脑的愚蠢样子,便气不打一出来。
“皇上对江南秋闱的事不依不饶,你父亲慌张,便让你在后宫对慧妃动手,逼左相出手相助…”太皇太后提起江南秋闱之事,便觉如鲠在喉,轻咳了一声,继续道:“左相定以为,后宫的事皆是哀家的授意,以为是哀家以慧妃要挟他,便只能替萧歧趟这淌浑水。”
萧承徽不曾想太皇太后洞若观火,与父亲递给她的意思,分毫不差。
太皇太后闭上眼睛,直觉疲累异常。原本,她是想趁着自己还说得上话,借萧歧担任科举中正官有功的机会,开口让皇上将萧家迁回京城,以续繁荣。可如今萧歧所作所为…永靖侯府、袁家、左相…这蠢货还不知自己惹下多大的祸患!
“你父亲在江南做了什么?”太皇太后平稳了情绪,问道。
“父亲…父亲他…”萧承徽话回得磕磕绊绊,顾及着父亲在心中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将此事告诉太皇太后。
“罢了,你若不说,便等着萧家满门抄斩吧!”太皇太后起身便要向外走去。
“老祖宗…姑奶奶…”萧承徽不曾想到事态如此严重,听得满门抄斩这几个字,吓得魂不附体紧紧抱住太皇太后的腿。哭求道:“父亲在江南秋闱帮人替考敛财…还…还…逼死了五名考生。”
“五名考生?”太皇太后闻言惊怒交加,替考敛财这事,她素知萧歧的德行,已是猜到了几分,却未曾想牵连了人命。气得直直后退,跌坐在椅间。
“他们不过是穷学生!而我萧家…萧家是皇亲国戚…不过是几条贱命而已…”萧承徽此前一直觉得太皇太后是神佛般的人物,就算萧家闯下滔天大祸,也不过是轻飘飘一句话便能平了的。
“原本已经打点妥当了的…谁能料想到偏遇到个软硬不吃的,在贡院门前,当着众人的面将此事抖了出来!父亲…也是压不住了,才想让左相在皇上面前将此事糊弄过去。”眼前太皇太后束手无策的样子,让她心里打鼓,急忙道:“都怪左相推脱,想弃车保帅将父亲的人推出去…父亲也是没法子,只剩慧妃这条路可走。”
“科举受贿、草菅人命、谋害皇嗣,单拎出来一件,都是满门抄斩罪名…”太皇太后目光平静无波,看着跪在她脚前的萧承徽。“我萧家…怎么出了你们父女这两个孽障!”
萧承徽心下惊慌,初秋时节愣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正低头听训。闻得太后提起谋害皇嗣四个字,抬起头来惶然否认道:“老祖宗!昨晚儿的事,真的不是臣妾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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