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便不会……”林旸还要再言,看着洛渊苍白的面色却无法接续下去,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无奈叹了口气,“是我伤你在前,你忍耐片刻,我这便替你疗伤。”
洛渊长睫轻轻眨动,“无妨,我知你方才受惊,难免魂不守舍。”
林旸:“……”
林旸抬眸瞥她一眼,虽是这人神色不变,她却直觉方才那句是洛渊笑话她的,无奈这时自己理亏,只能暂且吃了这哑巴亏。
林旸一手扶着洛渊靠在自己肩上,另一手贴上她背心,灼热醇厚的内力由掌心缓缓释放而出,沿着洛渊经络循行开来。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靠在林旸肩头的人忽然浑身一颤,很快推开了林旸,双手撑在地上压抑着轻咳起来,林旸嗅得空气中一股血腥气逐渐扩散,知晓洛渊已将胸中瘀血咳出,随即收回手来,这番运力助洛渊梳理过胸口脉络,她亦觉得有些疲累了。
“多谢。”洛渊低声喘息两声,再开口时声音已比先前清朗许多,不再断断续续了。
“怎又说多谢?”此时距入墓已过去了两个时辰,林旸在墓中憋闷已久,一路过来还需时刻提防着陷阱机关,整个人都严肃了不少,此时见着洛渊面色好转,心中紧绷的弦亦松下几分,言语间再度变得轻佻起来,说话时胳膊顺势便勾住了洛渊肩膀,“你整日多谢少谢,怎却不愿意跟在我身边?”
洛渊抬手抓住林旸不安分的手,直接忽略了她失心疯般的言语,淡淡开口道:“方才你问我门外是甚么东西,现在可告知与你,是人。”顿了顿,又接上一句,“亦非完全是人。”
林旸动作微滞,眸中亦见了认真神色,“这话是甚么意思?是人便是人,不是人便不是人,并非完全是人,难不成是半人半鬼?”
洛渊轻轻摇首,“是死人。”
“你是说方才从门外过去的那些是死人?”林旸桃花眼中浮现出一丝迷茫,一时难以领会洛渊话中的意思,“死人怎还会动弹,还能行走?”
“不知。”洛渊长睫微垂,眉目间几分凝重,“我亲眼所见,那副样貌的确是死人无疑。”
“你见过它们的样子?你是如何看到……”林旸正要接着询问,话说到一半却忽然顿住,一伸手将洛渊肩膀扳向了自己,盯着她笑得一脸和善,“小美人怎会从我们的小屋中自行离开了,可是让姐姐一顿好找,该不会是故意逃走想要摆脱姐姐罢?你老实地说,念在你第一次犯错,我不会罚你。”
洛渊:“……”
洛渊沉默一阵,忽然抬眸看向林旸,语声平静淡然,“我非是想要逃脱,只是先见到了甬道中的那些‘人’,一路追随而来。”
林旸并未接话,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洛渊,洛渊目光亦不躲闪,坦然同她对视,两人如两尊石像般于黑暗中对立许久,最终还是林旸先移开了视线,语声中带了认输意味,“接着,你怎会碰见那些东西的?”
洛渊随之垂下眸去,似在回想,“并非是我碰见,那些东西出现在了茅屋中。”
“茅屋?怎可能?”林旸面上见了惊讶之色,声调亦不由得拔高几分。
“那时你应出门不久,我于半梦半醒之中听见了远处声响,却未察觉到活物气息,疲累之下再度睡了过去。”洛渊说到此处,唇角浅淡地勾了勾,“我入酆都不足五日,却两次因掉以轻心险些丢了性命,实是有辱师父颜面了。”
“你有伤在身,难免无法全力应对。”林旸随口应了一句,话甫出口,却是连自己也愣了愣,她何时变得如此善解人意懂得宽慰别人了?
洛渊未察觉到林旸的异样,自顾点头接道:“我实际失去意识应当只有片刻,否则此时已无法坐在这里,当时只在混沌中觉出了屋内不止一人,便强迫自己睁眼去看。”洛渊说到此处,微微蹙起眉来,仿佛身处当时情境,缓缓吐息一声,“那‘人’正站在我床头。”
“第一眼见到他,我便知晓他不是活人了。”洛渊的语声和缓低柔,娓娓道来时尤是引人心神,“那人皮肤灰白,身上青筋暴起,目眶内亦是空荡荡的,显然不可能是活物了,彼时正伸直了手臂四处摸索,很快便会触及到我,我见他双目既失,想必不靠五感寻物,便屏住了气息看他反应,如此一试果然见他摸索一阵后便出门去了,我想此人应与江湖中各派弟子的失踪有关,于是一路跟随他来到了这里。”
洛渊回忆完前后,抬起头来看向林旸,却见林旸唇角勾着一抹冷笑看着自己。
洛渊目光微顿,“怎么?”
林旸幽幽然开口:“小美人讲得如此引人入胜,不去做说书先生真是屈才了。”
洛渊神色平静,“我生性不喜热闹,并无说书之志,日后即便退隐,想来也是以字画为生。”
林旸一时辨不出这人是在故意气她还是认真作答,面色已沉了下来,“你既已受伤,作何又要孤身犯险,你当那些半活不死的人会比我少折腾了你么?”
林旸板着脸说完,方才发现自己语气甚是微妙,洛渊是死是活与她有何干系,她又何必来操这份闲心,赶忙又接上了一句,“你尚未报恩与我,若就这样死了,我岂不是白费力气?”
“所以我在入口处留下了标记。”洛渊眸中光韵流转,缓缓晕开笑意,眉眼柔和清明宛如云销雪霁,竟看得林旸失神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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