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季寒川似乎听到了轻轻的抽噎声。但他背后仍然安静,没有异动。他没察觉怪物在空气里挪动时会出现的轻微风声,更没有窗户被打开的动静。而维拉的声音,更像是一种在达成条件之后、只有玩家能听见的BGM。
他以前也遇到过这种状况,在游戏进行当中,直接被切入过场CG。此刻的状况十分相似,再有不同,也只是——
他睡着了。
季寒川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他走在林地中,小心翼翼,怀里放着好不容易攒够钱、预备送给未婚妻的花冠。
他心想:未婚妻?
这么看来,“游戏”倒是很懒散啊,给维拉相关NPC和麻布遗书NPC斯科特发了类似剧本。
与作为“家庭教师”、在林中打猎时不同。这会儿,季寒川手里只有一把小刀。他已经很疲倦,腹中饥饿,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灼。每走一步,都觉得腹部痉挛。他想到这些,迟疑着摸一摸额头,发觉:我发烧了。
虽然有意识,但此刻实则是身体在自己走动,季寒川被困在躯体之中,却更像一个旁观者。往前的速度很慢,没走十多步,就要停下来喘息片刻。扶着树,忧虑地看着四周。
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手臂上有擦伤。伤口得不到妥善处理,已经开始发炎、化脓,稍微碰一下,就疼到浑身抽搐。
他继续往前走。
季寒川冷眼看着,“脑海”中慢慢翻出属于这个人的记忆。其中有和斯科特不同的地方,他的未婚妻到庄园之后,曾给他寄了一封信,把原本两人定情的花冠送回,劝他不要等待自己,和村子里的另一个女孩儿结婚吧。
季寒川看着,心想:这是不是在暗示,维拉的理智值要高出很多?
可不管怎么说,这个年轻人还是来了。他很执拗,不相信未婚妻真的要离开自己。可是这一来,他却陷入了地狱。斯科特吗?他在地牢里见过这个人,对方一遍一遍告诉他,他们心爱的姑娘都已经离开人世,留存在她们体内的只有魔鬼。但他并不相信斯科特的话。
如果真的是魔鬼,怎么会把花冠寄回来呢?
他想要找到维拉,问个清楚。
可惜的是,到现在,他也知道,自己多半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呜——汪!”
林中传来狗叫。
是莫尔顿先生的猎犬。
“汪汪!”
那声音越来越近,季寒川听到了灌木被拨开的声音。这具躯体转过头去,仓皇地看着背后。喧闹的狗叫声之外,他听到了马蹄声。狩猎的大人物来了,而他的姓名,不过是一缕微尘。
“汪汪——!”
猎狗冲出灌木!
那畜牲直接朝他扑来,将年轻人撞翻在地。热气腾腾、带着腥臭气息的舌头舔在他脸上,獠牙随之而来。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旁边涌来更多狗,而后,是马蹄音。莫尔顿先生愉快地宣布:“哦,我又捕捉到了一个猎物,真不错。”
紧接着,他眼前的画面就黑了下去。
这样的黑暗中,他听到细细哭声。猎犬撕咬着他的身体,他太虚弱,无力挣扎。旁边有男人的笑声,颇具兴致地对他的死法评头论足,“不过,这个猎物实在太不健康了。看看他的手臂!那样虚软、细瘦,完全比不上之前那个。”
疼痛让他的身体变得麻木,魂灵开始上升,迷茫地望着这片山林。他看到了广袤天地,看到了远处海洋。最后,却又被一股力量拽下去,重新落在泥土之中。
他正在被掩埋。
泥土从天上落下来,盖上男人的面孔。季寒川透过其中缝隙,去看填土人的面孔。花冠被留在林子里,等到一个可以捡到它的人。
他眼睛微微眯起,分辨出:哦,是花匠啊。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季寒川下意识觉得,此刻应该到了另一个白天。
但出乎意料的是,光线仍然黯淡。
他迟疑一下,发觉怀中空空,维拉已经不见了。等把被子掀开一点,细细搜寻,连花冠也不见影子。只有两根十字形叠在一起的红色头发,暗示了睡前种种不是一场幻梦。
他撑着身子坐起,盯着那个简陋的十字。
是巧合吗?
但如果“游戏”里不存在对于恐怖的侥幸,那对于“正义阵营”的象征,又怎么会是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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