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狱回来,到病逝,大约还是两年时间。我现在想到那会儿,还觉得是做梦。印象里好像听到他和我妈吵架,或者说我妈单方面骂他,问他后不后悔当初做那种事。他说,他只是想让孩子们的成绩变好啊。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我妈生气了,和我继续骂他,说他有病,不知道好好把教学工作搞好,就知道搞一些歪门邪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个男人……校长,是姓孙吧?我爸让我把他叫孙叔叔,为什么我妈看上去也很讨厌他。”
季寒川道:“你说‘陈老师回来了’,是指什么?”
陈莉莉惨然一笑:“字面意思。他回到我家,准确说是我和我妈的家,就像是平常上班下班,回来以后还脱掉鞋子躺在沙发上睡觉。如果我不知道他死了,那肯定觉得这人又懒又烦,我妈嫁给他是图什么……但我会觉得他是个活人。”
有缺点会烦人那种。
“但我知道他死了!他死的时候我和我妈一起披麻戴孝!我妈在一边哭得稀里哗啦,我后面问她她为什么要哭,不是很讨厌我爸吗?她反过来问我,说怎么能不哭,那是她老公啊。我搞不懂。”
陈莉莉说着说着,就会把话题扯开。季寒川不得不一次次提醒她两人之间的正题。
陈莉莉神经质地拧着手,深呼吸,说:“抱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季寒川理解地:“没事。”
陈莉莉道:“他回来之后……在家里那段时间,我会忘掉他已经死了。”
季寒川微微拧眉。
陈莉莉说到最要紧的地方,语无伦次,像是骤然失去组织语言的能力。她说:“我妈这两年身体不好,一直在家里休养。好像那扇门就是一个圈,走进去之后就会忘掉之前的事情。在里面什么都不用想,只要知道我爸活着,我们一家三个人都在就行。但每天早上出来上班,一走出家门,我就一下子清醒了。”
季寒川在笔记本上涂了一个点。
陈莉莉瞄一眼他的本子,觉得季寒川之前表现得仿佛在记东西,实则什么正经内容都没写。
她压抑太久了。想要和周边朋友同事倾吐,甚至动过把其他人带到家里的心思。她没什么恶意,只是想证明一下到底是自己疯了、出现幻觉,还是真的遇见灵异事件。
这个念头冒出来当晚,她进家门,还是瞬间什么都不记得。可那晚餐桌上,妈妈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自己新学了菜式,莉莉可以请朋友到家里来吃。
餐桌上,陈莉莉说好。第二天出门,一身冷汗。
她回头,从渐渐合拢的缝隙中看向自己熟悉的、待了十数年的家。她妈妈在收拾桌子,一边收拾一边抱怨丈夫光坐在那里不动手。而她爸爸,那个早就该死掉、甚至已经被火化的男人手上捏着报纸,大约正看新闻。听到妻子的话,他勉为其难地抬手,挪了几个碗。
做这个动作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个怪物抬起眼睛,看了眼门口的陈莉莉。
他问陈莉莉:“莉莉,怎么不走?是忘带什么东西了吗?”
陈莉莉几乎要虚脱了,瞬间将门扣上。
这会儿,咖啡厅里,陈莉莉说:“可能今天晚上,他们就要问我是不是谈了男朋友,要我带你回去吃饭。”
季寒川说:“你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陈莉莉苦笑,揉一把脸,道:“我不知道……”
她说:“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看你这样,好像真的挺有信心,倒是真有点想带你回去。”
季寒川:“其实我已婚。”
陈莉莉:“……”
她愣了愣,“好吧。”
季寒川:“下一个问题。你明知道有问题,还每天回去?”
陈莉莉:“我妈还在啊。我不能丢下她。”
季寒川:“不考虑带她走吗?”
陈莉莉:“没办法考虑。我进了那扇门,就不会想‘走’。出了那扇门,又没办法和我妈有联系。我妈之前工作太累了,身体不好。家里没有电话,我爸……那个鬼拿走她的手机,她还觉得是为她好。还有,虽然她抱怨我爸不洗碗,但这两天买菜都是我爸去。她根本不会出门。”
季寒川说:“你和阿姨感情一定很好。”
陈莉莉喃喃道:“对。我不能……但我很害怕。”她看着季寒川,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季先生,你说你经历过这种场合,那你知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季寒川说:“还是要先看看情况。”
陈莉莉沉默片刻,看一眼手表。她说:“要两点了,我得回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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