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梅说道:“像霁云这样的好人,是打起灯笼火把也难以找到的。得婿如此,尚有何求?霜儿,你终身有了依托,我的担子也可以放下来了!”在黯淡的油灯光中,夏凌霜看见她母亲的脸上露出笑容,但她最后那一句话,却又似乎带点感伤的味儿,夏凌霜不由得怔了一怔,随即想道:“我自幼没有父亲,母女俩相依为命,难怪她听得我的婚讯,又是欢喜又是感伤了。”
冷雪梅再问道:“外面还有些什么人?”夏凌霜道:“段伯伯夫妻和卫老前辈也都来了,段伯伯正在和那老贼动手,他们夫妻联手,也许已经把那老贼杀了。”她们母女本是握着手的,夏凌霜说话之间,忽觉她母亲的手指微微发抖,禁不住又是一惊,问道:“妈,你怎么啦?”
冷雪梅叹了口气,道:“是珪璋来了,我,我……唉,我怎么还、还好见他?”
夏凌霜道:“段伯伯是爹爹生前好友,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见他?”
冷雪梅忽地叫道:“我,我好恨啊!”夏凌霜惊道:“妈,你,你恨谁?”冷雪梅道:“我恨那皇甫老贼!他,他害了我!”夏凌霜听母亲忽将话头从段珪璋拉到皇甫嵩身上,觉得有点突兀,她呆了一呆,忽地想到了一种可怕的事情,不由得浑身颤抖。
冷雪梅蓦地跳下床来,咬牙切齿地道:“我要亲自杀那老贼!”夏凌霜赶忙扶着她,说道:“妈,我替你去杀他吧!你再歇一会儿。”冷雪梅嘴唇微微开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终于没有说出来,只把女儿的手甩开,便跨出了房门。她现在气力已经恢复了四五分,可以走动了。
南霁云和那道士恶战,双方功力不相上下,杀得难解难分,但那道士心中有所顾虑,时间一长,不觉露出怯意,这时听得冷雪梅母女的脚步声走来,更为惊恐,虚晃一招,便想冲出洞去。
南霁云如何肯放过他,一声喝道:“妖道往哪里跑?”立即挺刀扑上,那两扇石门紧紧关闭,虽然可以从内边打开,但也要费一些时候,那道士猛然省觉:“我真是糊涂了,从正门怎能逃得出去?”说时迟,那时快,但觉刀风飒然,南霁云已是到了他的背后。
那道士使了个“凤凰展翅”,双钹向后斜飞,但因应招稍缓,双钹未合,便给南霁云一刀从中间劈进,正中他的左肩,将肩胛骨都劈得裂开了。那道士似受伤了的野兽一般,狂嗥怒吼,拼了性命,将南霁云冲开两步,转过方向,向后洞奔逃。
洞中漆黑,南霁云虽是本领高强,在这洞中却不如这道士的熟悉,他一刀劈空,这道士已冲了过去,拐了个弯,身形没入黑暗之中。
这时,夏凌霜和母亲刚刚走出密室,便听得南霁云的传声叫道:“霜妹,留神!妖道向后洞逃走了。黑暗之中,防他偷袭!”
果然,这声还未了,便听得轻微的暗器破空之声,无数游丝般的光芒突然在黑暗中如火花迸现,那道士已是将一把梅花针向她们撒来。
夏凌霜一个闪身,同时拔剑,忽觉剑鞘空空,只听得她母亲厉声斥道:“龟元妖道,你是那老贼的帮凶,也须饶你不得!”声音一发,便见一道银虹飞了出去,紧接着一声骇人心魄的叫声,那道士已给长剑穿过心胸,钉在石墙之上。
就在这时,南霁云亦已赶了到来,目睹了冷雪梅掷剑毙敌的情形,不禁又惊又喜,心里想道:“我岳母当年号称白马女侠,果然名不虚传。原来这妖道竟是邪派中的有数人物龟元道人。他虽受了重伤,若非我岳母出手,要收拾他,只怕还得费一会功夫呢。”
夏凌霜见母亲掷剑杀敌,知道她的本领最少已恢复了六七成,大喜叫道:“霁云,快来见过我妈!然后咱们一同杀出去,先杀皇甫老贼,再助卫老前辈对付那女魔头!”
南霁云跪下去行了子婿之礼,冷雪梅将他扶起,说道:“霁云,今后我将女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看待她!”南霁云不善说话,垂手旁立,恭恭敬敬地答了一个“是”字。夏凌霜不由得“噗嗤”一笑。冷雪梅又道:“我女儿骄纵惯了,你要容忍她一些。嗯,其实无须多说,以你的人品,我也知道你不会亏待她的。”
夏凌霜笑道:“不错,咱们一家子已经团聚,以后说话的时间长着呢。还是赶快出去帮段伯伯和卫老前辈吧。皇甫老贼也还罢了,那女魔头却是厉害得很呢!”
当下夏凌霜将剑取回,交给她的母亲,道:“妈,你没有兵器,暂且用我这把剑吧。”冷雪梅略一踌躇,便道:“唔,也好。”接过了剑,随着便走上前去,开了那扇石门。
冷雪梅吁了口气,叫道:“想不到我冷雪梅还有重见天日之时!”突然转过身来,伸指疾点,咚咚两声,南霁云和夏凌霜都给她点中了穴道,倒在地上了。
南、夏二人做梦也不会想到冷雪梅会点他们的穴道,因此毫无防备,被点倒之后,更是奇怪万分!想问原因,却又说不出话。
冷雪梅道:“我要亲手报仇,不须你们相助。一个时辰之后,穴道自解。霜儿,妈去啦!”她接连回顾三次,这才缓缓走出洞门。夏凌霜隐隐看见母亲的眼角,挂有一颗晶莹的泪珠。
夏凌霜和南霁云在地上面面相觑,两人都说不出话,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惶惑的神情。这的确是难以理解的事,按说冷雪梅即使不要他们相助,也无须点了他们的穴道,更何况那展大娘厉害非常,多两个帮手,岂不更好?夏凌霜目送她的母亲含泪走出洞门,忽地感到莫名的恐惧,只是喊不出声。
在山洞外边,卫越和展大娘还是打得难分难解;而段珪璋夫妇却已是把皇甫嵩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段珪璋想起他昔日赠药之恩,不忍亲手杀他,在攻得极为猛烈之时,突然虚晃一剑,喝道:“皇甫嵩,事到如今,还要贪生苟活吗?有骨头的,自己走吧!”那就是请他自尽,免使受辱的意思!
却不料皇甫嵩趁他攻势骤缓之际,忽地将拐杖一挥,格开了窦线娘的缅刀,杖头一翘,突然“嗤嗤”声响,射出了一蓬毒针!原来他这杖头是中空的,一按机括,毒针便射出来。他本来早已想用毒针取胜的了,只是想选择最有利的时机,出手便能置对方死命,难得段珪璋给他这个机会。
幸亏窦线娘是个使暗器的高手,在暗器的功夫上,比她丈夫要高明得多,百忙中立即将缅刀飞出,双手同时也缩到了袖中,双袖一展,将那一蓬毒针都卷了去。毒针将她的半条衣袖刺得如同蜂巢,却没有伤及她的手臂。
皇甫嵩想不到窦线娘竟会用这个法子来收了他的毒针,骤不及防,缅刀过后,在他的肩上削去了一大片皮肉!
皇甫嵩大吼一声,扭头便跑,段珪璋一惊之后,大怒喝道:“老贼,你不是人!”双足一点,疾似离弦之箭,一剑刺到了皇甫嵩的后心。
皇甫嵩反手一拐,两人功力本是相当,但他肩头中了缅刀,琵琶骨亦已断了一根,如何挡得住段珪璋这全力的一击,但听得“咔嚓”一声,那根拐杖登时断为两截,段珪璋正要一剑斩下,就在此时,忽听得一个声音喊道:“段大侠手下留情!”
段珪璋怔了一怔,只见一条人影,如飞而来,段珪璋左臂疾伸,点了皇甫嵩后心的“中枢穴”,睁眼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来的竟然又是一个“皇甫嵩”,和被他点到的这个皇甫嵩一模一样!段珪璋口呆目瞪,几乎怀疑是自己眼睛花了。转眼间,那条人影已到了面前!
段珪璋定了定神,正想问道:“你是谁?”忽听得疯丐卫越一声欢呼,手舞足蹈地叫道:“皇甫大哥,果然是你,哈,我早就该想到那厮是冒充你的了!”
卫越绰号疯丐,平时还不怎的,一遇到意外的欢喜或悲伤,他那疯疯癫癫的性子就发作出来,他这时大喜忘形,竟然忘了与他对敌的是什么人,就大跳大嚷起来。
那展大娘何等厉害,登时左右开弓,双掌一齐攻出,卫越大叫道:“糟糕!”只听得“蓬”的一声,竟给展大娘一掌击中,就像皮球一般,整个身子给抛上上空!
说时迟,那时快,展大娘已是捷如飞鸟,倏的就向段珪璋冲来,窦线娘急拽弹弓,嗖、嗖、嗖三弹连发,展大娘毫不躲闪,三颗弹子全都打中了她,但听得有如金属相触,发出了一片悦耳的铿锵之声,三颗金弹一碰着她的身子就反射回去了!也不知她是身上披有软甲,还是已练成了登峰造极的金钟罩功夫?窦线娘不由得大为惊骇,急忙提弓追上,劈打她的后心。
段珪璋一剑斜展,刺向她胁下的“愈气穴”,这是一招以逸待劳的上乘剑法,哪知展大娘仍是笔直冲来,丝毫不避,猛地里伸手一招,手指已勾着了剑柄。段珪璋临危不乱,沉腰坐马,剑身往下一压,大喝一声“着!”宝剑已经甩开,闪电般的反削过去!展大娘的功力虽然高出段珪璋许多,但她的一指之力,却还未足以夺剑。
展大娘叫道:“好剑法,但要想杀我,却是不能!”只听得叮的一声,段珪璋一剑从她的胁下穿过,展大娘趁势便抓下来,要扣段珪璋的脉门。
段珪璋的剑招已经用老,刺她不着,正要出左掌与她硬拼,展大娘突然收势,一个转身,只听得“叮”的一声,原来是窦线娘施展“金弓十八打”的家传绝学,弓梢已将劈中她的脊骨,却给她反指一弹,弹个正着!窦线娘的功力不及丈夫,那把金弓,给她一弹,竟然震得脱手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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