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回来的时候,左手提了一捆干柴,虽然下雪,但是林子茂密的地方,还是比较干燥的,他将柴放下来,看了一眼云卿铺的地方,过去弄结实了一点,又选了细干的树枝出来,“把火石给我。”他每年随着明帝来狩猎,生火烧柴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养尊处优的皇子也会做了。
云卿看他一直耷拉无力的右臂,怀疑道;“你行吗?”
四皇子脸色一沉,咬牙道:“当然行!把火石给我!”
看他那脸色黑沉的样子,云卿突然想起御凤檀说的一句话,不要怀疑的问男人“行不行?”,哪个男人都不喜欢听这句话的,因为这质疑了男人的威严。难道四皇子也是不能听这句话?所以脸色才变了的。看来不管多冷酷,多无赖的男人都不喜欢听这句话……
“你看,我单手也可以!”四皇子咬牙切齿的话一下将云卿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才猛然发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东西,大概是体温降低了,人的思维也不能集中,变得涣散了起来,连忙抠了一下手心,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果然面前的小枯枝已经火苗在跳动,虽然还没感觉到瞬间温暖,可是看着那橘黄的色泽,好似温暖一下就侵袭了过来。
等火已经生好,夜色已经很深了,林子深处偶尔有一两声怪叫传来,云卿望了一眼四皇子,看他依旧沉着脸,垂着肩膀,线条冷硬的面容在火光中也并没有显得柔和,那额头上的汗珠反而是更明显。目光落到那僵硬的肩膀上,云卿知道他在忍着伤痛。
既然说好了两个人在岛上的时候为了生存相互交易,云卿也不是个矫情的人,接下来的日子还要靠四皇子来驱除野兽,虽然她内心是巴不得四皇子干脆死在此处也算了,可是她不想陪着他在这“殉情”,想了想,对着四皇子道:“火生好了,我给你看下伤口吧。”
四皇子大概很早就想说这句话了,碍于他皇家高贵的身份和那冷酷不求人的性格,一直没有开口。听到云卿的话后,抬头看了看她,将手中的拨火棍放了下来,然后转过身去,用左手将上衣中衣都一同拉了下来,露出古铜色背部上的箭伤。
云卿站到他身旁借着火光看那伤口,经过河水浸泡,伤口发白,已经有了发炎灌脓的趋势。看那伤口的深度,桑若当时下手一定很狠,箭头足足进去有大半,可以看到里面的红肉,隐隐还有一点药物留下的痕迹。她想了想,当时四皇子受了一箭后,动作明显变得迟缓,那箭上一定是抹了麻药,而漂流了这么长时间,麻药应该失去了效果。她从腰间掏出一瓶药粉来,她将平常可能要用到的止痛药,金创药,消炎药都带在身旁,而装药物都是用特质的瓶子装好,就算在河中浸泡十天,也不会漏了水进去,此时药粉也很干燥,没有半点变质。
“用我的。”正要洒上去的时候,四皇子从前面递了一瓶金创药过来,云卿扯了扯嘴唇,果然都是相互防着,谁心底其实都不信任谁啊,也好,给她节省一瓶子药,云卿接过他的,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她现在学医三年,已经能够通过单纯的闻来辨认绝大多数的药物了,这瓶药正是皇族特享的,把药粉都洒在箭伤上后,她顺手扯过旁边一件白色的里衣,皇家人穿的贴身物品,都是极软极舒服的丝制成的,此时用力一扯,便如同纸张一样,变成一条条的了。
她的手从胸口绕过,那滑腻的手指从肌肤上滑过,四皇子全身猛然的一紧,微弓的身子陡然变得笔直,一股热一力从下而上,与疼痛混杂在一起,如同有人在心头使劲的挠痒,却没有挠到重点。
他手指微微的紧了紧,这个时候,他还有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太不符合此时此景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女子费劲心思勾引过他,就是安玉莹也想过很多撩一人大胆的方法让他起兴致,那些方法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可是他始终都是淡淡的,奉了父命娶了安玉莹也不过是敷衍一下了事,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女子的手指的滑过,而产生无法扼制的冲动。
寒风从了脸颊过,雪花从上面飘,怎么都看不出一点旖旎的情思来。
若是以前,云卿也许不知道四皇子那忽然绷紧的肌肉是怎么回事,但是经过御凤檀细心“照顾”了半年,她已经不是对这方面无知的人儿。受伤这么重,还能想那些,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云卿不由抿紧唇,手指故意用力的在箭伤上加大力道一按,看四皇子身子往上一动,像是想要窜跳起来又忍着坐去,这才满意的暗哼了一声。目光扫过周围黑漆漆的林子,和雪夜里泛着黄色光芒的江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腰间掏出银针来。
四皇子警醒的避开,“你要做什么?”针灸这种东西,就算不知道用,也晓得并不是随便能使用的重生之锦绣嫡女。特别是施针的还是与他一样各怀鬼胎的人。
见他如此,云卿一副恼火的样子,没好气道:“你伤口发炎,又冷了许久,体质下降,我给你针灸一下,以免你发起高烧来,不仅退不了野兽,反而连累我!”
四皇子其实已经注意到自己的体温有些偏高,整个人时冷时热的,湿漉漉的衣裳粘在身上,寒气更加贴紧肌肤,从毛孔钻入血脉之中,他抬手摸了摸额头,入手有些发烫。气温一时半会是不会转暖的,就算有火堆,也很容易发烧。
望着云卿一脸不悦的要收起银针,四皇子觉得自己太多疑了,到这个时候,她还能怎样?把他弄残废了,她也讨不了好。这林中有猛兽,并不是他编排出来的,以沈云卿的聪明,定然也能察觉到。
得到了四皇子的同意,云卿不甘不愿的重新拿出了银针,让四皇子趴在大石上,放松全身。针插入穴道里的力道不轻不重,除了微微的刺痛以外,并没有什么不适,待到结束之后,四皇子感觉全身血脉更加通畅,开始还有些隐隐发痛的箭伤现在也没有感觉了。
“你医术不错。”四皇子中肯的夸赞道。
“不然你也不会让我帮你施针了。”云卿无所谓的挑了挑眉头,嘴角扬起一抹诡谲的弧度,当初人熊袭击的时候,四皇子是站在一旁看她为安初阳处理伤口,施针止血的,若不是如此,他会冒然答应让她施针吗?
处理好了背后的伤,还有肩膀处的,云卿在四皇子的臂膀处检查了一番后,确定道:“肩胛骨骨折,你大概是撞上了河中礁石,这地方一般是很难骨折的。”
“严重吗?”肩膀受伤,特别是右肩,对于四皇子来说很重要,所以他略微有些紧张的问道。
“问题不大。”云卿说着,便将开始撕开的那件里衣做了一个三角巾,然后让四皇子穿上另外两件衣裳,再让他将前臂屈曲,包扎了之后,在他颈后系好打了个蝴蝶结。
“好了。”云卿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望着背后有蝴蝶结的四皇子又有些想笑,长呼了一口气,坐在了石头上。这也算是没违背师傅所说的话,汶老太爷的弟子,逢御家人必救。
四皇子默默的转过头来,望着她那张在火光里红润了许多的小脸,那双灵活的凤眸里跳跃的火光充满了灵性,初时他也与其他人一样,认为她是商家的女儿,左不过是漂亮一些,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她在他的眼底就变得越来越不同,大概是那一日在临江楼上她挡下一箭开始,他就讨厌她的存在,因为她坏了他的计划,然而接着,她的出现,却是一次又一次让他的处境和情况变得更加的糟糕,直到这一次狩猎,父皇让他禁足。
也许就是因为这份特殊,才吸引他的。让他一点点的沦陷,一点点的落入叫沈云卿的这一种毒里面,愈恨愈爱,愈爱愈恨。
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等到他发现自己这份情感的时候,已经深得让他自己都不敢去承认了。
云卿在烘烤着身上的衣物,这里又没有什么换洗的衣服,脱下来烤只会更冷,所以只有穿在身上把自己当作架子了。本来她是想要无视的,可四皇子的视线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任谁被一个人不动的盯了一刻钟都会觉得有点不舒服的,她转过头来,语气颇有些不善,“殿下,你不休息,那我就先休息了,你看好火,不要灭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要说那些假客气的话了,双方对对方都清清楚楚的,虚情假意这种东西还是留在人多的时候吧。
见衣裳烤的差不多了,云卿又累又饿,向火堆靠近了一点,用枯草铺了一人长的软垫,不过多时就缓缓的进入了睡梦之中。
四皇子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僵硬的面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个时候她倒是格外放心了,就这么睡在自己的面前,就不怕他有什么想法吗?刚才他才有点反应,就被她报复性的痛戳伤口。这个女人,他真的是看不懂。
脑海里不知怎么浮现出来她和御凤檀一起时那种娇羞又带点刁蛮的模样,水眸里无限情意,软绵绵的让人心醉,篝火晚宴时,他看着他们两人站在众人的面前,她的柔情蜜语,御凤檀的体贴入怀,都像是把钝锯在割他的心,所以他不停的喝酒,喝了很多的酒,似乎喝醉了一切就能改变,酒精烧着他的喉咙,却掩不了心口的涩意,一直到最后,连一向酒量不错的他,都喝醉了,直到魏宁来宣召,他才发现大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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