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红缨这几天日子也难过,白天孟芳起帮她把药带过来,吃了耳朵才好些。她没有跟孟芳起说的是,昨天她见到夏善康了,她亲爸。那个男人以前也很疼她的,只是昨天她找过去,他连话都不愿意跟她多说两句,生怕被他老婆瞧见。
外婆早早在她身边打起呼噜,她完全睡不着走到屋子外面,隐约听到孟起芳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可惜她耳朵不好,听不清他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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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不要拖累他
村东头出现抹曙光,天渐渐亮堂起来,村里人起得早,伴随着鸡鸣声炊烟四起。孟芳起睁眼时只有她一人在床上,身边床铺有些冰凉,计庭尧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实说,孟芳起着实松了口气。
计庭尧拿着个搪瓷杯弯腰站在门口刷牙,面前就是收割完,只剩下一根根光秃秃的菜籽杆。牙刷还是昨晚孟芳起特意去小卖部买的,她又给老太太多捎了支芒果牌牙膏回来。老太太生活节俭,每次只舍得挤半个黄豆大点的牙膏用。
计庭尧听到身后动静转过身,不想隔着两三米距离的孟芳起却“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她手背掩住唇,穿着昨天那件蓝色运动外套,头发微微凌乱倚靠木制门框站着,计庭尧瞬间想到昨夜,一时怔怔地望着她。
“赶紧漱口吧,你看泡沫都滴到身上。”孟芳起指着他胸前说。
计庭尧这才意识到自己当下有多狼狈,下巴嘴边都是泡沫不说,他低头往身上看,果然沾了一块。他脸色微红,匆匆刷完牙,从水缸里舀水出来把衣服整理好。
“老太太和红缨呢?”孟芳起屋前屋后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两人的身影,走过去问计庭尧。
“我刚起床碰到老太太带着红缨出去,说是去给红缨她生母上坟。”计庭尧告诉她。
孟芳头:“她要是泉下有知,也该保佑保佑红缨,这孩子太苦了。”
厨房里光线太暗,两人收拾好搬出小桌子坐在门口喝粥,远远看到有人从田埂处走来,等人到近处,孟芳起才发现来人是昨晚愤而离去的王彩霞。
“大姐。”孟芳起喊了她声。
王彩霞一大早走路过来,鞋上还粘着泥巴,她心不在焉应了,站在门前左瞧右看。孟芳起见她这样忙说:“老太太她们去给彩萍姐上坟,你吃早饭了没有?我去给你盛碗粥,你先坐会儿,一会儿就该回。”
“不用不用,我不找她们,我找你。”她目光挪到计庭尧身上,“还有妹夫。”
“有什么事大姐你照直说就行。”
王彩霞却“扑通”一声,就这样当着两人的面跪下来,孟芳起吓了一大跳去拉她,她异常激动不肯起身,反而抹泪哭道:“妹子,是我王家和夏善康对不起你啊。我昨天回去想了一夜,我如今也是有儿有女,当奶奶的人,要真昧着良心这样,以后怕是阎王老爷都不肯收留。”
“大姐,有话坐着慢慢说。”孟芳起与计庭尧对看眼,王彩霞年近五十,她一辈子在田里劳作,力气大得很,计庭尧和孟芳起两人才搀扶起她,让她坐在板凳上。待她情绪渐渐稳定,方从口袋里掏出张叠得方方正正已经泛黄的纸,递给孟芳起。
孟芳起打开一瞧,当即便愣在原地。
计庭尧站在孟芳起旁边,见状凑过去低头看了眼,她手中的是张诊断报告书,病理诊断那一栏清楚写着:肝细胞癌。而上头的病人姓名,是王彩萍。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夏红缨的亲生母亲正是王彩萍。
“她大姨,这是什么意思?”孟芳起声音哽咽,捏着报告的手直发抖,纸几乎让她给扯碎。
“芳起妹子,你识字,一看就知道了的。”王彩霞猛地甩了自己两巴掌,脸颊肉眼可见地肿起来,“都是我那个妹子不好,她让猪油蒙了心,才干下这么缺德的事情。她想给夏红缨找个好人家,才故意往那大石头下跑,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她的死跟你没有关系!”
孟芳起红着眼看她,等她说完,泪忽地落在手背。那时候事情发生她也是糊里糊涂,她们的知青点离王家不远,王彩萍会缝纫,她还跟着王彩萍学会不少东西。
她垂眸盯着自己龟裂的手背不说话,计庭尧没想到当年还有这样的隐情,他默默看了她一会儿,走到她身边,轻轻将手搭在她肩处。
孟芳起失魂落魄歪头,她脑子极乱,此刻心中如掀起惊涛骇浪,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什么都不想说。
王彩霞嗓子哭得嘶哑,又来扯她的袖子:“好妹子,千错万错都是我们不对,等我妈和红缨她们回来,我就跟她们说这个事。红缨今年都二十岁了,也该说婆家,你要不想带走,就将她放在村子里。她是我亲外甥女,我肯定给她找个好的。”
孟芳起神情恍惚,听到这话终于回过神来,她张口便拒绝了她的提议:“不行,这事不要告诉红缨……不能告诉红缨。”
可是该怎么做?王彩萍纵然有其他目的,她那时候的的确确拉了自己一把,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孟芳起心下直叹气,背负着人命的负罪感并不好,她不是什么烂好人,可她与夏红缨这么多年的感情做不了假。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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