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阿钊好像会生气,会沉默地愤怒。哪怕不是恋人,就凭曾经朝夕相处过,也会痛吧。那让阿钊也痛一痛,凭什么要他一个人承受。甚至阿钊越生气,他心中越蔓延出某种血腥般的快感。
他自知身体孱弱,能这样兵不血刃地伤到阿钊,他有种虽败犹荣的畅快。虽然自己也很狼狈。
都说‘爱’很高尚,这样看来,爱其实也很龌龊呢,充满着边界试探,相互践踏,又相互融合。像暴雨来临的某个夜晚,电闪雷鸣,摧残草木摇曳。
本来他没有想过得到阿钊,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是那个雨天行动失败,才撕开覃志钊内心深处的口子。他像一个跋山涉水的小孩,迷路好久,终于走到一座财宝山,财宝山对他说,这些都是你的。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总要使劲儿挥霍,试探阿钊的底线,确认他的态度。
甚至连拥抱,都有点不敢相信。因为阿钊从来不讨好他。
“那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方焕鼓足勇气问。
覃志钊好像在笑,胸腔传来轰隆声响,在方焕耳里无限放大:“不知道。”
“覃志钊!”方焕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
覃志钊不动,反而搂紧他,低声问:“干什么。”
方焕皱眉,语气颇为懊恼:“你要说你很爱我,很早的时候就开始爱我——”因为我是。
“那没有,”覃志钊语气斩钉截铁,认真回忆起来:“你小时候真的很欠揍,我每天都想揍你。”
“滚呐滚呐……”方焕要推开覃志钊,但他的手臂那样结实、温暖,只要靠在阿钊怀里,觉得天塌了都没事,他就好舍不得,他忍不住抬头,亲吻覃志钊的嘴角:“那你说一句你爱我叭,你还从来没有说过。”
空气里静得只剩彼此的呼吸。
方焕心跳很快,想象‘爱’这个字从覃志钊嘴里说出来是什么感觉,他想起很早以前,覃志钊留着寸头,眉眼桀骜,毫不驯服的模样,偶尔往身旁瞥,他还会皱眉,眉眼间带着戒备与生人勿近。
这样的人要怎么说‘爱’。
“说啊。”方焕屏住呼吸,用手肘推了推覃志钊。
“说什么。”
方焕对着他的耳朵,大声说:“说你爱我。”
覃志钊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也不动。
“你哑了?”
“没有。”覃志钊说。
“那你说啊——”
覃志钊皱眉:“这很重要吗?”
“快说。”方焕望着他,像一个渴望糖果的孩子。
覃志钊喉结动了动,说:“波爷,咱睡觉吧。”
方焕气得用枕头拍覃志钊,覃志钊笑着躲开,最后夺过枕头,整个人欺身而来,直接将方焕压在身下,与他十指相扣,专心致志地吻着他,那是一个缠绵悱恻的吻,覃志钊握住方焕的手,放在自己的左心口,心脏跳动的地方,他的吻湿热,像野兽在舔舐毛发。他视方焕如己。
爱要怎么写。不知道。
如果列车撞向方焕,覃志钊愿意替方焕去死。这算不算爱。
他对方焕的感情很复杂,有正常男性的欲望,还有一部分是他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大概是因为覃志钊看着方焕长大,从一个吃饭要人喂,到青春期心事重重,再到穿着学士服拍照的成年人。他参与了他的成长,爱情里面有一些难以描述的亲情,虽然他也没老到可以当方焕的爹,就是有这样的责任感。所以他固执地守着他,无论方焕做什么事,在覃志钊眼里,方焕永远有一张原谅票。
谁会苛责一个孩子。你还给他擦过鼻涕泡。
覃志钊进来了,撞得方焕有点疼,他下意识弓起身子,朝覃志钊靠过来,覃志钊搂住他的背脊,两个人都在艰难喘息,在亲密到极致的地域探索彼此的极限,痛,好痛,方焕的眼泪落下来,手臂虚虚地挂在覃志钊脖子上,整个人被撞得一颤一颤,他还觉得好热,浑身湿漉得如同溺水。
可覃志钊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方焕撑不住了,起先他叫得很大声,到后来嗓子都哑了,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咸。他的手臂往下滑,似乎要跌回到枕头里,覃志钊在他坠落之前,搂紧他,他试着去吻方焕,要安抚他,方焕安静地闭上眼,在疼痛中感受到某种极致的快感,他轻微地抽搐着,蜷缩在覃志钊怀里,覃志钊张开手臂的样子,让他充满安全感。
脸颊相贴,是汗水相融的湿濡,还有黏得化不开的信任。
雷电虽叨扰人间,暴雨总有停歇,能让万物充满生机。爱的确会龌龊,但应该有形状,从交融那一刻紊乱又有失礼貌,轰然到像是要搞糟一切,但给它一些时间,它会从交融中获得新生。
是这样吧。方焕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
两个人都疲倦到极致,方焕蹭了蹭覃志钊,“你还没有回答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覃志钊亲吻方焕的额头,声音很平静,“是真的不知道。”也许是某次打高尔夫的瞬间,也许是方焕极度需要覃志钊的哀求,还有他为非作歹、人小鬼大又仗势欺人的时候。
“好吧。”方焕吻着覃志钊的喉结,“那我换一个问题。”
覃志钊低头看着他,目光充满耐心。
方焕敛住眉眼:“你说秦子煜跟我很像,那你怎么不喜欢他。”说完,他嘟着嘴,一副满不高兴的样子。有点自卑,又有点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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