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感觉器官损伤后,剩余的健全知觉会补偿性地增强,把接收到的信号自动转化为缺失的信号,也叫做感官代偿。」
第二次听损检查后,医生捏着报告纸比对了许久,对凌野解释。
哒哒哒。
麦克风连接电脑,光标频闪。
国内最好的医院,最先进的语音识别技术,每个术语被实时转化成黑体字,展现在凌野面前的屏幕上。
「比如你的耳朵。」
「理论上来说,只要视觉和嗅觉的代偿发挥到极限,哪怕听不见,大脑也能靠想象补全环境的声响,让人看起来和健全状态没有区别,但这样的案例我们之前都没见过。」
「你很了不起,无论最后的治疗结果如何,都已经是个奇迹。」
诊室不大,聚了一群医生。
会诊本来就在的,临时被喊过来的,都像是见了什么奇珍异兽,细细打量着报告上一行行的数字,和旋转凳上端坐的少年——
鼓膜穿孔,中耳听骨骨折。
纯音听阈测试里,接近80分贝才开始有反应,行为交流却与常人无异。
研讨手术方案之余,他身上有太多“不可能”,让每一位在场的医生兴奋。
「你现在的沟通能力,早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唇语的范畴,换句话说,你可能都没察觉到,但你已经在听了。」
在说到“听”这个字时,对面坐的医生抬起双手,做了个表示双引号的手势。
凌野抿了下唇。
他视线从屏幕上瞥过,深吸一口气,抬头看说话人的脸,“我没那么厉害。”
“……您说的那些,我很多时候都做不到。”
太多情境。
太多人声和环境音。
或者说,和她有关的一切声响,他都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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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官代偿这个词,他坐在诊疗室里才第一回听说,却早就在过往的岁月里,践行过无数次。
对凌野来说,声音是一种记忆。
爆炸之后的五年,他的身体先于意志,拼尽全力地去看去嗅去摸索,用记忆的素材缝缝补补,好凭空捏造出一条音轨,让他能尽可能有尊严地活下去。
虽然绝望过,也孤独过,却无碍对既知世界的探索。
因为县城就那么大。
最长的街一会儿就能走到头,从出生到快成年,见过的人就那么多。
火车都是绿皮,终点除了更远的京市,凌彻都带他去过——
漠河、绥化、满洲里、海拉尔、哈尔滨,在深夜到达,凌晨启程,怎么走都离不开广袤的冰原。
这里的一切他都太熟悉了。
红绿灯闪多少下换颜色,锅里的水放多久咕嘟冒泡,一袋子玉米倒多久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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