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栓子眼角有些抽搐的看着村民暗度陈仓,一边手疾眼快的拽住差点也要跟着溜过去的小鬼。
小鬼嗅着空气当中的味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会儿朝栓子呲了呲牙。
栓子朝他低声说了一句:“你还记得小先生十岁那会儿发高烧差点人就救不回来的事吗?”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小鬼瞬间就老实了下来。
栓子伸手匆匆摸了摸小鬼的脑袋:“别着急,别着急……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了。”
小鬼想要强调,又不敢放大声音,略显固执的从牙缝里挤出来那句话:“……哥哥他已经好了。”
栓子温声道:“好了,是,你说得没错……早就好了。”
小先生十岁那年,老先生带着小先生回村探亲,正好撞上那一批闯关者前来闯关,他们手段稚嫩,有些村民还带着原来的质朴,不忍对着同是人类的闯关者下手,只到被逼不得已之时才动起手来,画面有些过于血腥残忍,正好被才刚刚十岁的小先生撞了个正着。
晚上,小先生就有些不好,发起高烧说起胡话来,大喊着别来,不是我……
老先生抱着尚且稚嫩还未长成人的小先生,不断地呼唤他的小名:“明仔……明仔……奶奶在这,奶奶在这……”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泪眼婆娑,含着泪水吻着已经神志不清的小先生的额头,泪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
伴随着那声:“明仔,奶奶在这,别怕,不要怕……有奶奶,都有奶奶……”一声声的叩问在旁观者的心间。
从那以后,村民就下定决心,没有再把闯关者当人看,不再对这些闯关者手下留情,村西头杀猪的汉子拿着屠刀剁在案板上,冷声道:“不过是一群畜生,老子杀了这种多年的猪,倒是没试过畜生是个什么感觉,能有我的刀硬?”
向来白皮嫩脸的李大突然开始做起了纸人,曾经的俊俏后生,脸迅速变得枯槁,再看不到曾经被少女喜欢的模样,离开了老先生的庇护说要自己出去单干,被老先生质问:“你真的想通了?”
“想通了。”李大直接拿起剪刀滑破了自己的手,以表决心,血顺着他的手指落在了地面上:“我手脏了没事,只要让那孩子干干净净就行。”
老先生声音微微有些疲惫,似不想再看李大一眼,微微抬了抬手:“你走吧……走!”
然后没多久,老先生就把小先生送去了学校。
“好好读书。”老先生伸手,轻柔的拂过孩子稚嫩的面庞:“做一个勇敢的人。”
那时圭明尚且不知道奶奶这句话包含着怎样的期许,他只以为离开奶奶,独身去学校上学,就是一个勇敢的人,后来更是误解了奶奶的本意,只想做一个有用的人。
一晃几年过去,曾经被几个化着丑角妆容模样的旦角都能吓得直哭的小孩,已经长成如今身姿颀长的温润少年,就好像一颗挺拔的小白杨,腰挺得那么直,肩膀也有了宽度,可以直面诸多风雨,也可以扛住些许风沙了。
但,还是不够,还是太小了。
在这群看着你长大的人眼里,你还是太小了,太年轻,不足以去面对那一切。
所以在你信誓旦旦的说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时候,我只想伸手触碰你脸上那显得有些过去可爱的自信,孩子,不要着急,会有告诉你的那一天的。
但不是现在,不是现在。
栓子远远的看着圭明,看着他冲着霍婶笑,霍家婆娘那凶悍妇人也能在他的笑容下摆出那么温柔的表情,真是可怕,他何曾见过这妇人露出过这么温柔的表情。原来这婆娘除了尖牙利嘴的怒骂,除了一只手就把试图挑衅的闯关者掀飞外,还能够……
这么温柔的笑啊。
那边几个村民借着掩护,勾着腰扛着突然沉重了许多的舞狮道具离开,剩下的赵老三喊了一声:“霍婶婶,霍婶婶……正找你,你跑这儿来干什么啊。”
预示着今天的危机解除。
霍婶顿时又跳起来,好像刚刚那么温柔的拍打着圭明背脊的人不是她一样,这会儿叉着腰,双眉倒竖:“嚷嚷什么呢嚷嚷,人不就在这儿吗!还能跑了不成?!”
那大嗓门。
嚯——栓子微微后仰,侧过身去,哪晓得霍婶眼尖,隔着这么远都能瞅见他。
“姓栓的!——你这个破落户!”霍婶跳起脚就骂起来:“小先生过来这么大事儿,你先不跟我们说!也没让我们准备准备,差点就失了礼数!”
栓子:“……”
刚刚虚惊一场的村民们,总算是找到了罪魁祸首,纷纷把谴责的目光投到了栓子叔身上。
栓子:“……”我冤不冤我……
就在他恨不得撒腿就跑的时候,圭明站出来帮他圆了场子:“栓子叔也不知道我要来,这事确实挺突然,栓子叔还被我吓了一跳呢。”
霍婶依依不饶:“总之他最先知道的,没跟我们说,从你进村到晚上那么长时间,他到哪里去了?!”
圭明本想替栓子解释,可是他也不知道栓子跑哪去了:“他去……”一下子也卡了壳,目光也不由得落在了栓子的身上。
栓子:“……”他艰难的小声的,含糊不清的:“我,那不是……去找小鬼去了吗……小先生一来就问小鬼,我怕小鬼嗯……那啥不听话被抓了……嗯……唉!我就是个好心!”
小鬼突然被cue了,眼看众人谴责的视线要落到他的身上,连忙道:“我根本就没见着栓子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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