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扬起身体,象牙白的斑纹与阒黑的夜色形成对比。这条眼镜蛇不停摆动并发出嘶嘶声,狂沙也嘎嘎作响地回应它。舞蛇听到了沙地上模糊的马蹄声,并透过手掌去感觉。她敲击地面,却突然退缩,倒抽了一口气。在沙地蝮蛇两个咬痕的周围,她的手从指关节到手腕间一片青黑,只有瘀血附近的颜色消退了些。她将疼痛的右手搁在大腿上,用左手敲击地面两次。狂沙不再发出狂乱的嘎嘎声,这条菱纹背响尾蛇从温暖的黑色火山岩床滑向她。舞蛇又敲了地面两下,白雾察觉到振动,熟悉的讯号安抚了它,它缓缓降低身体,松弛颈背。
马蹄声停了下来。舞蛇听到绿洲边缘远处的营地里传来人声,突出地表的岩块挡住了那一簇绵延的黑色帐篷。狂沙卷上她的前臂,白雾爬上她的肩膀,青草本该缠在她的手腕上,或是如一条翡翠项链般绕在她的喉间。但是青草已经死了。
那个骑马的人驱策着马,朝她骑过来。这匹红棕马踏过绿洲的浅水坑,溅起四面水花,灯笼里的昆虫发出死气沉沉的微光,月色被云层遮住,闪烁着点点月光。它鼻翼偾张,呼吸沉重,缰绳下的颈项汗水淋漓。衬着金黄色的马辔,灯笼里闪耀出深红的光芒,照亮了来者的脸庞。
她起身:“我叫舞蛇。”也许她不再有权以这个名字自称,但她不想再用童年的名字。
“我叫马利戴斯。”他纵身下马走向她,当白雾扬起头,他停下了脚步。
“它不会攻击你。”舞蛇说。
马利戴斯靠近她:“我有一个伴侣受伤了,你愿意来看看吗?”
舞蛇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好,当然愿意。”她感到强烈的恐惧,害怕有人请她治疗生命垂危的人,害怕自己根本无能救人。她屈膝将白雾和狂沙放到皮袋里,它们沿着她的手滑行,冰凉的鳞片在她的指尖形成错综复杂的图案。
“我的马跛脚了,我必须去借一匹马”她的虎纹小马松鼠就在刚刚马利戴斯停留的那个营地的畜栏里。有个名叫葛兰的沙漠商人会照顾它,因此舞蛇并不需要担心;她的孙子们会喂食它,并像伺候王者般地帮它刷毛。如果铁匠在舞蛇不在的时候到了,葛兰会留心松鼠马蹄的修复工作。舞蛇觉得葛兰应该会愿意借她一匹马。
“没有时间了。”马利戴斯说,“那些沙地老马速度不够快。我们一起骑我的马。”
马利戴斯的母马肩膀上的汗水尚未全干,但它的呼吸已恢复正常。它昂首站立,双耳竖直,颈项拱起。它的确令人印象深刻,比起那些沙漠商队的马匹,它是一只受到良好饲育的动物。骑马者的衣服朴实无华,这匹马的马具却装饰繁多。
舞蛇盖上皮袋,穿上亚瑞宾的族人送给她的崭新长袍与头巾。至少她对于他们送的衣物心存感激,这种强韧精细的布料很能够抵挡住沙尘及酷热。
马利戴斯跨上马背,脚离开马镫,伸手握住舞蛇。但舞蛇才刚靠近,这匹马就闻到了毒蛇麝香的气味,它张开鼻翼,惊惶退避。在马利戴斯双手温柔的安抚下,它站稳脚步,但仍未平静下来。舞蛇跨上马坐在后座。这匹母马肌肉紧缩,随即便跃然涉水疾奔,溅起片片水花。小树枝打到舞蛇的脸上,她的双脚紧紧夹住马潮湿的腹部。这匹马跃过河岸,穿过娇弱的绿洲树林与阴影,棕榈叶与他们擦身而过。突然之间,沙漠在眼前展开,一直延伸到地平线。
舞蛇紧抓住左手的袋子,她的右手还无法握紧。没有了火堆与水面反射的光线,舞蛇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墨黑的沙粒吸进阳光再释放出热气。这匹马继续奔驰,马蹄在沙地上嘎啦嘎啦地响着,马辔上精巧的饰品碰撞出微微的响声。
马的汗水浸湿了舞蛇的长裤,湿热黏腻地紧贴着她的膝盖与大腿。远离了绿洲树林的保护,舞蛇感觉到了刺人的风沙。她的手离开马利戴斯的腰部,钩起头巾末端。她用头巾遮住鼻子和嘴巴。
沙漠景色很快被乱石堆取代,马爬上坚硬的岩石,在马利戴斯控制下,它开始行走。“奔跑太危险了,我们会在还没看见裂缝前就已掉下去。”马利戴斯的声音听起来急迫紧张。
他们几近垂直地往上移动,到达了一个满布巨大碎屑与裂缝的地区,熔岩流曾经在这块地上奔流四窜,冷却后变成了玄武石。沙砾在这块颠簸的不毛之地飒飒作响,似在叹息。马蹄声听起来格外响亮,宛如地表下是中空的。马匹不得不跳过一处裂缝,脚下的岩石传来阵阵回音。
舞蛇不止一次想问马利戴斯他的朋友出了什么事,但她并没有说出口。这块岩石地表不容许他们交谈,除了集中全副心神穿越这片熔岩原外,他们根本无暇思考其他事情。
舞蛇不敢问,也害怕知道。
她的袋子沉重地垂在腿上,随着这匹马步伐的节奏不停摆荡。舞蛇可以感觉到狂沙在它的隔间里调整姿势;她希望它不会发出响声,不然又会惊吓到这匹马。
舞蛇的地图里并没有标示出这片火山熔岩原。往南走就会到绿洲,那也是熔岩原的尽头。商队会避开熔岩,因为人群和牲畜会很容易受伤。舞蛇怀疑他们能在天亮之前到达目的地,这片曜黑色的岩床会让热气快速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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