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未扶着木质扶梯的围栏,仿佛未有任何事发生,下了楼。郑渡于她身后,望满座宾客,笑着道:“当年二小姐曾说,宴客讲究黄道吉日,待寻到一个好日子,递帖子给郑某。”
她笑,站定于屏风前:“此事怪我。”
郑渡取下肩上剪裁合体的西装。今日这西装披于肩上,倒似战袍,过去量身合体的衣裳因数月御敌,竟不再贴肩线,这也是他披着的原因之一。
他把西装交给何未:“这肩线不合身了,麻烦二小姐寻一个裁缝,替我改一改。”
何未揽过那件西装,对折,环抱在身前。
郑渡以拇指掐了食指指尖的一个位置:“如此收窄,刚刚好。”
她笑:“好,定不辱命。”
郑渡也笑:“驱走日寇那天,我来取。”
何未轻点头。
“郑将军,”她目送郑渡绕到屏风旁,突然道,“今日为你点《长坂坡》,因我少时喜欢三国里的一句话。”
郑渡略停步,回首道:“愿闻其详。”
“血染征袍透甲红,”她稍静了片刻,笑道,“当阳谁敢与争锋。”
郑渡细品,轻点头:“郑某喜欢前半句。”
血染征袍透甲红。
这便是关外将士的决心,也是他们选择的前路。
1932年初,关外,东三省全境沦陷。
***
同样的年初,上海的淞沪抗战,十九路军奋起抵抗,点燃了抗战的希望之火。
而战后,南京政府签署的停战协议却令人齿寒:取缔全国抗日运动,将十九路军调离上海,约定在上海若干区域不得驻扎中国军队……
她再见到邓元初,邓元初已辞去全部职务。
“清哥也有失算的时候,”邓元初于她的书房,见多宝阁隔断墙上的奇珍异宝均不见踪影,自然晓得是变卖,换了抗日物资,“看到那种停战协议,我实在无法再做下去。十九路军被调走,去围剿红区了。”
斯年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饺子,递给何未。
邓元初讶异:“这不是过年吃的?”
她摇头:“头伏饺子二伏面。”
“有这说法?”
“嗯。”
“还以为你猜到我要南下,提前给我过年。”
斯年不悦地喃喃:“提前过……也是给少将军过,不会给你的。”
邓元初瞠目结舌,品咂这话半晌,道:“这孩子为某某人喝了口老醋。”
斯年扭头,不多给邓元初一眼,走了。
“昨晚上,扣青同我玩笑,说你过去在京中和我的传闻,被她听到了,”何未小声解释,“当了真,闹脾气呢。”
邓元初额外要糖醋蒜,以热毛巾净手,剥开,就着饺子吃。
“老白往北去了,”他径自道,“他过去西北军追随的人,坚决抗日,被南京政府逼迫下野,送去了国外。今年刚秘密回国,联系红区,做好了抗日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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