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竞天仍然坐着,神色却多了几分冷意,身上纤尘不染。
阿礼阿信迈步走到巧云身边,他们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血影。但房间内其余所有东西却都入了一层血色,有些地方还有些黏腻腻的块状物,疑似人体内脏,看起来修罗场一般。
“王爷,”阿信转头道,“看起来像是鬼蜮的伎俩。但实际情况还要阿智看过之后才能定论。”
阿礼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欧竞天振衣而起,步履轻巧,却虚虚离地半寸,不沾血迹,淡淡吩咐道:“好好将慧侧妃安葬了吧。”
阿礼站起身来恭敬的看着欧竞天远去,阿信却皱了皱眉道:“王爷既然有今天这个心思,早些时候就该对慧侧妃好一些。”
阿礼不悦地看着他:“阿信,你僭越了。”
阿信不在意的笑了笑,招手命人进来:“把慧侧妃收拢到一起,那个巧云的尸体不要动,稍后智大人会过来看看。”反手拉着阿礼便走。
阿礼双脚生根一般站在那里,向他挑眉,阿信摇头笑道:“莫非你这些年还没闻够这样的气味?那么,恕我不奉陪了。”撒手便走。
阿礼想了想,叫过来一个吐得昏天暗地的婢女,一板一眼吩咐道:“王爷交代过要将慧侧妃好好安葬,你们务必将侧妃……”他瞟了一眼根本无法再拼凑出人形的朱若锦的肉末,皱了皱眉,半晌给了个模棱两可的交代,“嗯,妥善收拾妥当。”
婢女昏头昏脑点头,她本是新近补充进来的暗卫,刚刚结束训练,还处于试用阶段,没想到上岗第一次任务便是收拢这么满屋子的血沫肉糜……这浓重的血腥气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死气,刹那间绞碎了她意气风发的雄心。
阿礼沉着脸上下打量她一番,严肃地道:“王爷信任你才将这样的任务交给你,你务必妥善办好!”
婢女强自忍下冲到喉间的呕吐,白着脸猛点头,这盼着这位大人早些离去。
阿礼却眉头越皱越紧:“跟了王爷,以后经历的血与火还会比这些惨烈千倍百倍,你这边受不住,如何在王爷身边做事!”
阿信含笑过来一把拉住阿礼,对那婢女摇了摇手,示意她下去做事,这方对阿礼道:“你不要总板着一张脸,她是新来的,第一次见这种事情难免会有些畏怯,想想你我当年,不也是这样一步步走来的么?”
阿礼阴沉沉的脸这才现出一线天光,却仍旧紧锁眉头:“如今多事之秋,我实在不愿出现哪怕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纰漏。”
“人人俱说我细心,”阿信笑着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殊不知,你才是最细心的那个!放心好了!这些人都是咱们千挑万选百般试探之后才留下来的,忠心是不必说的,也只是经验不足罢了。况且她们今后留在王妃身边的可能会更大一些,未必会跟着王爷出生入死,。”
阿里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我只知道,凡事都做好万全准备总没有错。”
“是是是,你说得对!”阿信推他,“我们去看看王爷可还有别的吩咐没有!”
欧竞天已经回了自己书房,早有暗卫送了欧崇昱过来,他负手想着那张和自己越来越不像的脸,薄肆的唇变微微露出一抹冷笑。
欧崇昱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富贵生涯已经告一段落,兀自笑嘻嘻往欧竞天日常坐的椅子上爬,几乎把椅子上铺着的锦绣坐垫扯落。
欧竞天轻轻咳了一声,欧崇昱便条件反射般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规规矩矩站好,畏畏缩缩想往奶娘身后钻,可是张望半晌并不见每日都将自己护在怀中的奶娘,小嘴儿一撇就要哭。
欧竞天一个冷冷的眼神飘过去,那孩子立刻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哭声咽了回去,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含着两包泪,小鼻子也红了,却强忍着一声不哭。小小的意识里已经灌满了“父王很严厉”“父王的话不能不听”等等教训,记忆中也从未见过这位高大威猛的父王对他笑过。
“你,过来。”欧竞天对着欧崇昱招了招手,语气尽量缓和。
欧崇昱试探着向他迈了几步,又定住,一眼又一眼瞟着他。
欧竞天微微一笑:“孩子,你今日就要回到你父母那里,你可高兴?”不知怎的,看着这个倔强的不肯露怯的小小孩童,他竟想到了自己的童年,皇宫里的孩子都早熟,他还记得三岁那年一个羽林侍卫骗他到假山上,害得他几乎掉下来跌死,自己也是这般紧咬着唇虽然想哭却倔强地不肯在那恶人面前落一滴泪。
欧崇昱意识有些混乱,什么是“你父母”?他一脸迷茫,据说,父王便是他的父亲,慧娘娘便是他的母亲,怎的又有什么“父母”么?
欧竞天不再看他,对外面道:“人领来了不曾?”
“领来了……”门外传来阿仁有气无力的声音,紧跟着门一开,蓬头散发,衣衫褴褛的阿仁垮着身子,死狗般爬了进来,一进门四仰八叉躺倒,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随后赶来的阿礼一皱眉,背过脸去,肩头却一抽一抽的动;阿信早憋不住喷的笑了出来,指着阿仁道:“知道的是王爷派你出去办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做了几天丐帮弟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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