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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檀不以为忤地点点头,对于朝家军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小皇帝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波动。
朝汐瞥了他一眼,继续道:“霓麓虽说联合丘慈对咱们发功进攻,可丘慈现在用的那些火铳弹药,韩雪飞带来给我看过,南洋人产不出来,明显是从咱们这里流出去的。”
桑檀点了点头,还是没吭声。
“御林军虽说是花架子少爷兵,可也做不出通敌卖国这件事。”朝汐叹了口气,“霓麓再是神通广大能与桑潍暗中勾结,可容翊进京一事桑潍又怎么会突然得知?御林军统帅刘勋家的那个侧室,虽说和孙依晨是表姐妹,可要是没人在其中奔走,孙依晨又怎么会想到通过那个侧室去探刘勋的口风?刘勋又是谁一手提拔上来的?”
桑檀还是没说话,他静静地看向水波粼粼的湖面,可里头却惊不起半点波澜的目光沉沉,那像是散发着两口悲伤气息的泉眼。
“我从未想过,竟是他。”桑檀叹了口气,他轻轻歪了一下身子,应该是保持一个姿势站立的太久,他的脚有些麻,“他一向不争不抢,甚至于我都忘记了大楚还有这样一个亲王在。”
桑檀缓缓握紧了拳头,就像是他小时常做的那样,他像是想要紧紧攥住什么一般,可他握得越紧,那些留不住的东西便越是从指缝中溜走,他的四肢仿佛像是银针刺到穴位时,泛起一阵酸胀般的痛楚。
他的胸腔像是一座疮百孔的城墙,大风呼啸着刮过,把一切都刮没了。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都没有握住的东西,是亲情。
朝汐的眉目沉了沉,她轻轻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此刻所有的言辞在事实面前都显得是那么苍白,所以她只能缄口不言,抬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她的心里也像是堵着团棉花。
斗转星移,空荡荡的荷花池边,两抹修长的身影长久伫立于此,头顶苍白的月光将深冬的御花园照得又冷,又阴森。
“那就按你说的做吧。”桑檀平稳了呼吸,随后他微微侧过身,面对着朝汐敛住目光,像是隐藏着什么情愫,“可是。。。。。。你决定了吗?真的要这么做吗?”
“不这样又能怎么办?”朝汐低下头,把目光轻轻一掩,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想做亡国君,我还不想成亡国奴呢。”
天空中翻滚过巨大的乌云,被夜风吹动着,像是奔走的绸缎,桑檀翻起眼皮望了一眼头顶黑色的天幕,感觉到头皮有些发麻,仿佛无数把看不见的剪刀此刻正悬在他的头顶。
“可是。。。。。。”桑檀深吸了口气,将视线对焦,望着朝汐的目光里闪烁着极其复杂光芒,他的神情里带上了一丝急促,“可是你这样做,小皇姑怎么办?”
朝汐一怔,随后她抬起头,看着面色略愠的桑檀,眼角跳了一下,有些似笑非笑。
二人实现相撞,桑檀没搞清她这突如其来的笑意是因为什么,那笑容看上去神秘又端庄,只是这张笑脸在白晃晃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兰青花一般易碎的质感,桑檀心头一顿,陡然放缓了呼吸。
朝汐看着他,轻轻笑道:“你刚刚说。。。。。。谁?”
“谁?还能有谁?”桑檀不知道她突然抽的什么风,忙道,“小皇姑!你小姑姑!桑晴!桑朗心!你这么做,你让她怎么办?”
朝汐眯起眼睛,明知故问:“什么叫她怎么办?”
桑檀深吸了口气,他的胸腔看起来微微地大了一圈,却还是耐着性子:“朝子衿我告诉你,我再怎么看不惯你,那也是我的事,或者是咱们俩的事,你有火冲我发,大不了咱们俩打一架,实在不行我让你打一顿,可是有一节,小皇姑是无辜的,从头到尾她都没对不起你过,你上次下狱还是她里外奔走才把你救出来的,你别干那种始乱终弃的事。”
桑檀下完对她的负心汉定义之后,呼吸不免急促起来。
但朝汐却非常镇定自若,她安安静静地听完他驴头不对马嘴的一通感言,长眉一挑,也不着急反驳,她的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在笑,可又像在极力地忍着。
朝汐:“陛下,始乱终弃是这么用的吗?”
“你别给我打岔,朝子衿,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桑檀见她答非所问,舔了舔嘴唇,有些焦急道,“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朝汐清了清嗓子,顺着他的话借坡下驴:“你还好意思说我?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是你吧?”
桑檀一怔,眨眨眼:“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朝汐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下狱那事?我下狱是因为谁?又是谁给我扔进去的?用着我的时候‘子衿’、‘朝卿’地喊着,用不着的时候直接给我丢天牢里避暑去了,你还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啊。”
猛然被翻起旧账,桑檀的头皮有些发紧:“我。。。。。。”
朝汐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继续插科打诨:“我说陛下,您老人家当我是韭菜呢?割完一茬又一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经久不衰,生生不息的。”
桑檀:“。。。。。。”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别给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我是说。。。。。。”桑檀深吸了口气,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猛然醒悟过来,“我是说——你是不是耍我呢?”
“孺子可教也。”朝汐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面上一副“幡然醒悟,为时不晚”的神情。
桑檀:“。。。。。。”
桑檀觉得自己有些胸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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