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匈奴单于呼厨泉近数年来,一直被留在邺城做人质。南匈奴部众分为五部,以右贤王去卑监国,对五部实行松散的管控。而五部之中实力最强的,则是左部帅刘豹的下属。
此番曹军铁骑迅速通过并州、河东,得南匈奴的协助甚多,故而曹彰对刘豹颇为客气。
不过,这些匈奴人也都是狡诈的。虽然名义上尊奉曹彰调遣,可真到了重要关头,稍有风吹草动,就先动摇。
数万大军突袭,不可能全程隐蔽,总会在某一个时刻露出形迹。这有什么好苛责的?诸军来此,早就做好了恶战、死战的准备,偏偏刘豹这厮口口声声说什么天罗地网,未免过于刺耳。
听他这般说,曹彰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众将心中也都咯噔一跳。
换了年轻气盛时候,曹彰当场就取了刘豹的狗命。但这会儿,他只似笑非笑地策马向前,转身面对众将。
就听曹彰说道:“我今年三十五岁,比在场诸位都要年少。然而自二十六岁领兵上阵,先破代北乌桓,再压服鲜卑轲比能部,此后转战荆州,十年之内,无一年不战,无一战不身自搏杀,与无数天下名将交手。虽不敢说百战百胜,但哪怕遭逢强敌,总能全身而退。这是为何?”
说到这里,曹彰话语一顿,见诸将俱都倾听,他接着道:“我凡是经历战场,所带的无不是精锐铁骑,兵马无论多少,所向皆如利刃切割骨肉,以无厚入有间。我从不刻意攻打坚城,而一旦遭逢不利,自如抽身绝不犹豫!以我方骑兵之利,纵有天罗地网,哪里能限制得住呢?何况……”
曹彰说到当前情况:“出兵之前,我们的目标就很明确,乃是刘备和他的朝廷百官。我方数万之众的雷霆一击,只对着长安。只消攻下长安,扫荡伪朝,则外围赶到的敌军纵有千千万万,也不足惧!”
在座诸将,包括曹洪在内,数十人无不屏息静气听着曹彰侃侃而谈。
唯独刘豹还敢追问:“若攻城不利呢?”
曹彰眼神一凝。
他手按刀柄,沉声道:“我军数万骑,皆是国中精锐,出其不意而动,威势超过数十万人。长安伪朝猝然得知巢窟被攻,难免慌乱。我军只要抱着必死之心勇猛鏖战,绝无不胜之理。从现在起,谁若再有顾虑、犹疑,我必斩之,莫怪无情!”
听到这里,张辽策马出来,亦道:“任城王所说,乃是厮杀的至理。两军相逢勇者胜,我军以数万铁骑横行,何须考虑敌人如何?反倒是胆小之辈,越是犹豫怕死,越是会第一个死!”
“诸位说的是。”刘豹干笑两声:“我这就传令本部,加速前进!”
说着一挥手,他身后一骑取出弓箭望天便射。鸣镝冲天而起,锐利刺耳的啸叫声远远传开。没过多久,东南方向远远传来相同的鸣镝声,闷雷般马蹄踏地声也变得更响了,那正是匈奴人的回应。
骑士们纷纷催马急进,一路无话。
待到经过临晋城畔,张辽眺望了城池许久,才赶回到曹彰身边。
无数骑士簇拥着他们,行军的声势仿佛洪水漫过堤坝,兵器铠甲撞击之声密集响起,汇成一股庞大到无以形容的噪音。在轰鸣声中,张辽低声道:“城池经过维护,周边也有庄园、牧场和水利、道路的营建。可城上虽然戒备,却似乎没有多少军民百姓……这不应该。”
“嗯。”曹彰低声答了一句。
张辽又道:“夏阳、郃阳、蒲坂、临晋,连续四个城池都是如此,太巧了。大王,眼前局势确实有蹊跷。”
曹彰面色如常:“我知道。”
第1137章诸葛
张辽遂不言语。
以他的丰富经验,能够看出不妥,当即提醒主帅。但主帅如果不接受,那也没什么。
对张辽和曹彰这样的猛将来说,敌人如何,只是诸多考量中的一部分,却不是起决定作用的那部分。纸上谈兵的书生才会汲汲于此,而将敌我优劣或种种谋划,当做决胜的前提。
自古以来,作战靠的都是将士之勇。决定胜败的原因不计其数,而且又时时刻刻都在变化;只有将士的斗志和士气,只有手里握紧的刀枪,才是真正能发挥作用的。
两人并辔向前,从临晋城西北面经过。
这周边,乃是古时渭洛并流而成的巨浸,地势陡然低洼,在当地有个名号,唤作乾坑。封冻的洛水蜿蜒穿行其间,河流虽然结冰,但河畔的冰层很薄,前队行过,已经将之踩踏成了泛着寒光的无数冰碴碎片,露出下面坑坑洼洼的、冻硬的地面,或者伸出一截半截硬邦邦的芦苇。
为了防止冰碴割伤马蹄,将士们纷纷下马,用毡布、牛皮包裹马蹄,下来牵马步行。于是队列拉扯得更长,更松散。
曹彰忽然道:“这一仗,本来就是非打不可。”
张辽稍稍策马,略靠近些曹彰。
“曹刘两家对抗,至今已经二十五年。文远,我不必在你面前隐晦,二十五年来,曹氏愈战愈弱,而刘氏愈战愈强,天下人都看在眼里。”
曹彰用马鞭一下一下地敲着手心,只用双足控马,一边向前,一边慢慢道:“当日荆襄大战,我亲率以虎豹骑的精锐突击关羽的荆州军步卒队列。结果遭到刘备军的强弓劲弩掩杀,死伤惨重。后来我父领着五校之兵在拒柳堰遭遇雷远的交州军袭击,分明兵精将勇,却硬是敌不过对方的甲坚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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