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今晚一定会有瑞雪,天降瑞雪,我大明朝明年必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都是托皇上的洪福,还有王爷您的用心啊。”
裕王轻叹一声,“但愿如此。也着实难为大家,苦了这一年。开春之后,各部官员的俸禄要想办法补齐,各地若有灾情,一定要先赈济灾民,不能再死人了。”
“是。”
裕王并不打算留在都察院,明天嘉靖乔迁万寿宫,身为儿子,又是储君的他,自然要出资出人出力,王府要忙的事多着呢。百官将裕王送走,各自找地方去写贺表。高拱喊了杨博、黄光升、伍辛、胡文远、于可远等一群人,进了单独一个屋子里。众人先是写贺表,大概一个时辰,天也就将将暗下来,便都写完了。高拱将自己的贺表密封起来,放在一旁,望向于可远:“你去看看,那个海瑞来了没有?”
于可远出去一会功夫,回来道:“还没来。”
高拱从椅子上站起来,“徐阁老怎么说?”
“听说已经派人去催了,赵贞吉赵大人还请陆经陆大人调来三个锦衣卫,一起去请的,但都没请来。”
于可远道。“这个海瑞,到底在搞什么!”
当然是在搞《治安疏》了!于可远明知答案,却不能透露。他斟酌了一会,对高拱道:“老师,您不妨也派人催一搓。”
高拱皱眉,“海瑞是户部的人,不归我管。”
于可远道:“但皇上乔迁万寿宫,却是朝廷大事,若真因海瑞出了纰漏,到时为难的便不止是户部了。”
高拱听出话里有话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伍辛也接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于可远摇摇头,“我与海瑞已无往来,怎会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我在想,若他真要在这个时候捅出什么事来,各位大人,哪怕是为了保全自身,我们也应该做些什么。”
这话点得再明白不过了。高拱深深望向于可远一眼,便对身旁的随侍道:“取我的令牌来,让海瑞立刻到都察院,若他违抗,礼部那么多条例,你知道该怎么驳斥他。”
那随侍应了一声,领着令牌走了。很快,刑部尚书黄光升也以刑部的规矩去请海瑞。而都察院右都御史胡文远更是直接,派人去海瑞家里警告,若是不来,连同贺表一起呈给皇上的,便有都察院弹劾海瑞的奏疏。做完这些,众人便在屋子里等着随侍们的消息。过了一个时辰,随侍们一个个回来了。“阁老,这个海瑞简直油盐不进!”
“他拿大明律威胁属下,属下连人都没见到,就被他拦回来了……”诸如此类的话,直接威慑住众人。他们终于明白,海瑞这是执意要搞事情了。“先别去催了……”高拱摆摆手,“催一遍亮明态度也就罢了。”
众人纷纷点头。……那夜陈洪毒打百官,不仅没受到任何惩罚,反而其后的几日,还受到嘉靖帝不少赞许。因而陈洪近日愈发得意了。明天一早,百官便要进献贺表,这是自己又一次独揽功劳的机会,因而便将侍夜的活交给黄锦,早早地在司礼监等着。嘉靖:“你说,今儿天一亮,群臣的贺表都会呈上来吗?”
黄锦一怔,“当然会,天一亮,都会呈上来的。主子万岁爷,这可是裕王爷亲自出马呢,怎能不管用?”
嘉靖沉默了少许,“是啊,裕王出马,可比朕说的话管用多了。黄锦,你也要多跟裕王走动,是不是?”
黄锦都想把心肝脾胃肾掏出来给嘉靖表忠心了,“回主子,我们都是断了根的人,既要忠主子,也要忠主子的儿子,父子同心,这本没有错。”
嘉靖豁然睁开眼睛,望了黄锦一会,“如果是陈洪,就说不出这番话来。看在你说了直话,朕便饶你这一回。”
“主子万岁!”
黄锦笑了。嘉靖笑呵呵地躺在八卦台的靠挂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然后问:“几时了?”
“回主子,酉时三刻,等到寅时,陈洪差不多就该带百官的贺表进来了。主子要不要睡一会?”
嘉靖:“大喜的日子,睡什么睡。你陪着朕说说话吧。”
就这样,在黄锦的陪伴下,嘉靖兴奋了一整宿,只为盼着一早的百官贺表,顺利入迁万寿宫。这不仅是乔迁新居的喜悦,还是君权再次战胜百官的喜悦。所谓双喜,只差临门一脚,在望的事情,却生出滔天的浪潮,这不仅出乎百官的意料,出乎司礼监陈洪的意料,也打了嘉靖帝一个措手不及。……一天最寒冷的时候便是早晨,太阳刚刚升起,风也起了,积攒一宿的寒冷在这时得到最暴力的释放,陈洪便是这时来到玉熙宫大殿外的。“奴才陈洪,来伺候主子万岁爷了!”
熬了一宿,其实这会嘉靖的精神头已经不是很足,被陈洪这一嗓子惊住。“这家伙,总一惊一乍的。”
黄锦没好气地朝着外面瞪了一眼,又去偏殿添了几个火盆,给嘉靖换上新的暖炉。嘉靖却开始脱衣服。把外面的棉布大衫脱掉,还想把里面的丝绸大衫也脱掉,无非是想在百官面前,表现出仙风道骨的自己。“主子,这两件就不必脱了吧?”
黄锦犹豫着将丝绸大衫披在嘉靖身上。“收了!”
嘉靖喝道。黄锦只好将丝绸大衫也收起来。“奴才陈洪,来伺候主子万岁爷来了。”
陈洪又开始在殿外喊了。“去开门。”
嘉靖缓缓阖上双眼。他要开始装逼了。这边黄锦刚把里面的一道闸开了,陈洪已经不耐烦,从外面用脚用力往里面一踹,把黄锦推了个踉跄。黄锦刚想和他较较劲,但看到他双手捧着小山一样的贺表,一脸急不可耐想要邀功的样子,只能无奈地放行了。“百官贺表都有?”
黄锦幽幽地问。“那是,不然我能这么急吗?”
陈洪瞥了眼黄锦,一脸不耐烦,“快起开!”
黄锦又望着身后,不由皱眉道:“阁老们没来吗?”
“你管得也太宽了?你谁啊?快走你的吧!”
黄锦肚子里憋着好多气,却也知道这时候不宜得罪陈洪,便只好让出道。陈洪捧着贺表,就像将大明江山社稷也捧在怀里,那般小心翼翼地向着精舍去了。他却不知,这些贺表是真正的洪水猛兽,能够吞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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