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见了黛玉几人商议定了,贾母便笑道:“我这几个孙子孙女的,平日里闹的欢快,我也略欢心些。”刘姥姥笑道:“倒是老寿星的好福气,我们便想着,哪有这福气呢。”便又让刘姥姥明日里同游了大观园。
次日一早起来,贾母便带了刘姥姥王夫人等诸人往园子里去,可喜这日里天气清朗,李纨自督促了丫头们打扫预备的。此时众人正在大观楼内坐着,便有碧月捧了一个翡翠盘子来,里边盛着各式花样,贾母便拣了一朵簪于鬓上。又招呼了刘姥姥过来带花,凤姐见了,忙拉了刘姥姥来,笑道:“让我打扮你。”说着,将一盘子的花差了她一头,众人笑得不得来,刘姥姥笑道:“我今日里到成了个老风流了。”
说笑间,便来到了沁芳亭,贾母便问刘姥姥道:“这园子可好?”刘姥姥便道:“我也瞧过那画儿,如今这园子竟比那画儿都强上十倍,要是有人照着这园子画一张,我带了家去,给他们见见,死了也得好处。”这般听说,宝钗便拉了惜春笑道:“我们四姑娘就会画呢。”惜春只拂了手,笑道:“不过胡乱涂鸦的,见不得场面。”
贾母自领着刘姥姥到处见识见识,先往潇湘馆去了,黛玉自先名紫鹃去打点一番,一进门,只见两边翠竹森森,地下苍苔布满,中间羊肠一条石子漫的路。刘姥姥只不妨的滑了,众人便都拍手笑起来,贾母便命人扶了起来。那里早有小丫头打起湘帘,房内一众丫头捧了凳子让众人坐了,复又端了茶来。黛玉房里大多是书,清雅的紧,那些摆饰虽素但精,刘姥姥只往前去瞧了,又瞧得那满架子的书,因指着宝玉笑道:“这必定是那位哥儿的书房了。”贾母笑指黛玉道:“这是我这外孙女的屋子,今日便是还她的宴,我这外孙女便是那有造化的,得封做公主呢!”
刘姥姥听说,忙笑道:“哪里知今日竟有这样的福气。”复又给黛玉请安,自有小丫头搀她起来,因不见宝玉,贾母便问:“宝玉哪去了?”复有人道:“在池子里舡上呢。”贾母便对刘姥姥道:“那边还有好玩的,我带你去瞧瞧。”说着,众人便一径离了潇湘馆。
便只紫鹃随着黛玉去了,紫烟几人只吩咐众丫头道:“打了水了,洗净了这院子。”
远远的瞧见一群人在池中玩着,待得贾母等人上了船,便撑船往探春处去了。到了秋爽斋,便见得琥珀等人在那调开桌案,预备下了。一时凤姐鸳鸯几人又商议拿刘姥姥取笑一番。
贾母等进了秋爽斋,只饶了黛玉坐主位,其余等各自随便坐下。先着丫鬟端过两盘茶来,大家正吃着,鸳鸯只悄悄的引了刘姥姥出去,与她说一遭。道:“这是我们家的规矩。若是错了就笑话呢。”刘姥姥自点头道:“我都记着了,再不会错一遭的。”
这里众人只开了食盖,凤姐偏拣了一碗鸽子蛋放在刘姥姥桌上。黛玉方说‘请’。刘姥姥便站起身来,高声道:“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便鼓着腮在那不语。众人便都哈哈大笑起来。黛玉只岔了气,不住的咳嗽,笑道:“偏又是二嫂子挑唆的。”
一顿饭倒是吐的比吃的多,众人复有玩起来,自是为了拿那刘姥姥取笑,灌她喝了一坛子酒。众人饭后吃了茶,便往探春房里去,又让备了戏来瞧。刘姥姥只喝醉了,无人理她,晃忽忽的到了宝玉房中睡着,待得袭人回来瞧,只唬得忙点了熏香,喊醒了刘姥姥,又把褥子换了一遍。
玩闹一阵,又到宝钗等人的屋子里瞧了,贾母只道:“姑娘家哪里这般素净的。”到拢翠庵时,妙玉只冷着一张脸,待得众人走后,只把那刘姥姥和宝玉用过的杯子打发人去扔了,日落而下,便又带了王夫人等出了园子,众姐妹嬉闹了一天,早已累了,各自散去歇息,不必多言!
十三回 太妃薨逝
自太妃病重以来,宫内的气氛越发的沉闷了,黛玉早在月前便进宫来了,每日里也只在慈宁宫里待着,太妃精神略好些,便陪她说笑一阵,若是精神不好,只在里间自看了诗本子,做了些针线罢了。
水泽倒是日日来的,只瞧见太妃精神略有不济,便退了去,瞧见黛玉日日忧虑,眉头未曾舒展,只劝来也不听的,再来她夜间本睡的少,如今这般心神不宁的,忧虑着太妃,哪里还能好好的睡觉,只命紫烟开些安神的药给她吃,每日下朝同皇帝一同到慈宁宫来时,便只瞧着黛玉服药安睡,守着她好生的睡一觉才是了。
“奶奶,你可别取笑我了,再这样,我便不理你了。”黛玉娇嗔着,只把手从太妃的手中抽了出来。太妃面色苍白,银丝散落在塌上,复拉回黛玉的手,笑道:“这算什么话,哪里便是取笑了,你没了娘,那个哥哥哪里能懂得女儿家的心思,既是公主,总不能由得贾家的人拿捏了你去,你若自个没有瞧中的,便只由着皇帝赐婚不成?”
黛玉绞着帕子道:“你们都只会拿我取笑,那些年汐姐姐也是这般的,如今奶奶也不疼我。”太妃搂了黛玉在怀,笑道:“好孩子,你只别说奶奶偏心,我是略疼泽儿一些,他性子孤僻,自小没娘,皇帝事有多,纵使我有心,只明里暗里的,他也不知受了多少的苦,我只他对你有心,便替他来问问你是个什么意思,好歹他是我亲孙儿,你既不知,如今他到了娶亲的年纪,上下那些人可盼的紧,只望着他正妃的位置呢。”黛玉低头心内微叹了几口气,只不言语。
太妃叹道:“如今我要去了,又不知多少人打他的主意,皇帝只他一子,日后他便是君,风里浪尖的,你竟不心疼?汐儿远嫁,泽儿便连个说心的人都没有,那几个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又哪里比得女儿心细,好孩子,你可愿陪着他?”黛玉只被说得心里发酸起来,湿了眼眶。瞧见黛玉这般,太妃心里便笑起来,到底她身居高位这么些年,在皇宫这地方,没的心计,如何生存,只略微试探,便知了黛玉的心思。太妃复道:“三年之后,便是你及笄之年,我若去了,只三年国孝在,他们定收敛些,只三年之后,可怎么着呢,只在我去前,了这么一桩心事,你可作何想?”
黛玉声音略哽,道:“奶奶说这胡话做什么,哪里便去了,只好生调养,明日咱们便去御花园赏花弄鱼才是。”太妃笑道:“傻丫头,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活了这么久,瞧得汐儿出嫁,也当了娘,泽儿也越发的有本事的,只可惜不能瞧着他成亲抱子的。”
有命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取了纸笔来,道:“黛儿,你只点头作数,可好?”黛玉双眼红肿,咬着嘴唇,瞧着太妃老态之样,不由的大哭出声,太妃拍了拍她的手,道:“倒是我的错,你一个女儿家,哪里说得出这样的话来,我便只问你哥哥,可好?”
说话间,太妃便命人送了黛玉回房,自己执笔写了旨意,盖章封蜡,待得皇帝和水泽来时,太妃只道:“你们也别日日里为我这个老婆子操心的,好不易的歇会,有着黛儿陪我便是了,你们即来,后宫里那些人少不得跑几趟,倒是扰得我心烦。”
水泽笑道:“奶奶精神既好些,如何不同孙儿说说话。”太妃笑道:“你既是什么主意,便是想让我替你做主,如今既遂你的愿,你可拿什么谢我?”说罢,方才那老嬷嬷便捧了封蜡的绸绢来。太妃又道:“苏嬷嬷也是随我的老人了,黛儿的心思,你比我清楚,若你自以定不负她,便寻苏嬷嬷要了这旨意,待我去了,便让苏嬷嬷随了黛儿,她年纪小,哪里受的宫里的阴谋诡计。”又对皇帝道:“我既给你寻了这么个好儿媳,你瞧着可怎么着?”
皇帝道:“我早有此意,只林海当初便言一切由黛儿自己之意,便如此,到底是怎么样,也只瞧这小子的了。但到底太妃的旨意那些老家伙还是聒噪的,既如此,我便同写一份旨意,交由苏嬷嬷。”太妃点头道:“这样很好,你们且去罢,只让她们别来烦扰了我。”
二人自告辞,太妃叹道:“我到底是老了,才这么一会子,便累了。”苏嬷嬷笑道:“太妃又得自艾了。”太妃笑道:“给我落了枕子,这会子,我越发的困了。哪里比得他们年轻,如今,我便是最不放心黛儿了,以后,就要你替我照看她了。”苏嬷嬷给太妃盖好了被子,只轻声的道:“我定不负太妃之意的。”说罢,只拭了泪,将那绸绢自去收拾好,命几个女官守着,自己又往黛玉房里去看了,见水泽在那,只自己收拾了一番,叹息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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